清若?
這個名字為何如此耳熟?
“宗主夫人?”屠蘇蘇終於想了起來。
然而隨著她的喃喃自問,對方也微微睜大眼睛重複:“宗主夫人?”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空氣再次凝滯。
恰在此時,終於有一個明白人發出了聲音。
【我全都想起來了。】
嗯?
【謝家,崔家,蘇家……陰陽宗,開陽宗……我全都想起來了。】
啊?
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覺得腦海中一陣剝離感,有什麼東西衝了出來。
再抬眼,便見一個金粉跳躍的光團出現在半空。
這是……千帆?
然而千帆沒有同她說話,反而是直直衝向對麵的男人,貼著他的腦門鑽了進去。
千帆自己就能衝出來了?它已經恢複得這麼有能耐了?
【沒有。】
她正如此懷疑,腦海裏就響起來熟悉的聲音。
【見到主人,我的血契已醒,恢複了大部分記憶,能力也有提升。那隻是我為了告知主人他被關起來之後發生的事情而送過去的靈光。】
啊,千帆還在。
【雖然這麼說有點難為情,但千帆你還在,真是太好了。】屠蘇蘇難得如此與千帆坦白。
她回想這樁樁件件,要是沒有千帆陪伴左右,她大概會手足無措到滿腦袋漿糊。而且他們畢竟相處這麼久,怎麼說也還是有感情。
然而千帆卻是半晌沒說話,隔了一會兒才略有些僵硬地轉移話題道:【若我沒猜錯的話,謝琦是主人和崔清若的孩子。】
屠蘇蘇:???
什麼?
和她一樣,對麵大概在解讀靈光的男人眉頭越皺越緊,眉心緊緊擰成了一個川字,中間又想得知什麼十分震驚的消息,雙目睜大到逐漸放空,而後又猛地抬起頭來看她。
屠蘇蘇:……
等下,千帆你能不能在放出如此重量級的消息之後再補充一點前因後果,而且為什麼這個人看她的眼神這麼奇奇怪怪?
不知是不是聽到她的心聲,千帆終於在她腦海中緩緩解釋起來:【陰陽宗自東出脫離道宗後,便在朝華城落腳,以謝、蘇、崔三姓為大,代代傳承,每一代會甄選出各自家族的傳承人,傳承本族秘術血統,再從這三人之中選出陰陽宗的掌門人。】
原來陰陽宗掌門人是這麼個傳承方法。
【……而每一代陰陽宗的掌門人,便是唯一掌握千帆羽令和陰陽牌力量者。】
【讓我猜猜,】屠蘇蘇莫名覺得像在聽故事:【你的主人,就是這一代掌門人?】
千帆默認。
不過屠蘇蘇很快摒棄了那種聽故事的心態,因為她突然意識到,方才千帆的解說裏,還有蘇氏的存在,這是——她原本的家。
【……崔清若是同一代的崔氏傳承人,但最終成為掌門人的是我的主人謝空明。至於蘇氏的同代傳承人,是你的父親,蘇灼。】
屠蘇蘇心頭驀地一緊,好像隻是聽見這個名字,她就下意識地感到揪心一般的迷茫痛楚。
【……崔清若與主人成婚三年後,突然發難,不知怎麼將主人鎖入經營已久的芥子空間,而後主人便在情急之下將我和羽令分離,隱藏了陰陽牌。】
【那我的——父親母親呢?】屠蘇蘇焦急地追問。
千帆隻是沉默,低聲道:【後麵的事,我已經到了你這裏,便實在不知了。或許你哥哥會更清楚。】
聞言,屠蘇蘇也沉默了。
就是在這稍顯凝重的沉默裏,她對麵的人突然開口。
“所以——你是我的,兒媳婦?”
“對不住。”大概是看出屠蘇蘇一時無語的神情,皺著眉的男人再次神情嚴肅地道歉。
“我不該說這麼沒頭沒尾的話,我隻是沒有想到……我並不知道清若已經懷有身孕……”
或許突然接受到太多信息,對方看起來也有幾分紊亂的模樣。
屠蘇蘇清了清嗓子,順著千帆的指示道:“……謝伯父?”
應該可以這麼叫吧?
“謝伯父,如今您也該明白,宗主夫人的錯誤是一定需要糾正的。”
她這話說的還算委婉,事實上,幽禁一宗掌門人,暗中抽取他的法力,更有甚者或許對同宗世家也有謀害,又新造一宗,怎麼看,都已經是十惡不赦了。
然而聽了她的話,謝空明卻是突然沉默,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明白。”
男人一直皺著的眉似乎稍稍鬆開了一些,隻是眸色裏湧上一些迷茫和不解,大概他至今都想不通,為何自己的妻子要這樣害他。
“清若是崔氏傳承人,”他低低向屠蘇蘇解釋:“她身負隱元鎖的血脈傳承,又是天賦難得,是我們三人中修行最深者,若是想要中傷她,怕是隻能鑽血脈的漏洞。”
“……她的同宗必然是不可能害她,那或許隻有……隻有我們的兒子……”
屠蘇蘇眉心一皺,立刻怒斥道:“不行!”
她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
之前千帆的解釋她還記得,隱元鎖功力深厚者雖是能隨時隨地隱藏身形,但於同宗至親血脈之間,卻是沒有效果。
謝空明顯然被她的嗬斥嚇住了,有些狀況外地抬頭看她。
這一眼卻是把屠蘇蘇看得更氣:“雖然這麼說有些僭越,但謝伯父是不是也太想當然了,你們身為父親母親,從未盡到一點為人父母的義務,居然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利用兒子的血緣漏洞讓他傷害自己的母親。”
她深吸口氣,繼續道:“宗主夫人固然可惡,但她是小謝的親生母親,不管小謝同不同意這件事,讓一個人傷害自己的母親,會反噬給他多大的傷害,您想過嗎?”
更何況,小謝那麼苦……
屠蘇蘇現在還能清晰記得,他們在蜀中初見時,小謝拿了劍術比賽的第一名,雙眸亮閃閃的,壓抑著興奮告訴她這樣回去後父親母親就會和他一起吃晚飯了。
他明明……他明明那麼想要來自父母的關愛。
又是一陣靜默。
“是我想左了。”
謝空明在她對麵垂著頭,看不清神色。
“容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他緩了緩後又道:“芥子空間的鑰匙,應該就掛在清若身上,是她總隨身攜帶的一支玉短笛。你們若是還想找我,大可不必用魘獸夢境這麼凶險的辦法。找機會近她的身,讓千帆用血契索引,便可進來。還有羽令,你們要盡快鎖定,單放它在外頭,實在危險又害人。”
他說著再次抬頭走近兩步:“時間不多了,你們得速速離開夢境。”接著,他似乎又停在那個再不能靠近的距離,深深看著屠蘇蘇,輕輕說了最後一句話:“我很高興,謝琦有你在身邊。”
屠蘇蘇微微睜大眼睛,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就見謝空明稍稍抬手向外一推,她便感受到有什麼柔柔的風吹著她似的,將她向後趕,不過眼睛一閉,麵前的景象已經再次更換。
夜色朦朧,花影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