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替(1 / 3)

“不行, 我不同意!”

“哥哥……”

屠蘇蘇在玉蘭花樹下有些著急地拽蘇不惑的袖子。

“誰給你出的這種餿主意,你知道主玉塔裏頭是什麼麼?”

屠蘇蘇訥訥道:“謝伯父說的。”

蘇不惑聞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有些語塞。

畢竟謝空明是他的長輩, 他也不好當著屠蘇蘇的麵怒斥對方,可心底早把謝空明翻來覆去罵了個遍:他根本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子把他妹妹推出去冒險!

“謝伯父說崔夫人大概率也知道陰陽牌鎖在了大陣陣眼裏,可崔夫人沒有千帆羽令, 壓根摸不到陰陽牌的邊。但千帆在我身上,如今謝伯父身無法力又出不了芥子空間,小謝雖然有羽令可是腿腳不便, 這事隻有我能去做。”

“什麼叫隻能你去做?”蘇不惑捏住屠蘇蘇的肩膀, 聲音壓低,帶了些克製的激動:“蘇蘇,你知不知道哥哥找了你多久,爹娘又是如何囑托我一定要找到你, 好好護著你。你如今為了一個謝琦就要這樣去冒險, 你讓哥哥怎麼想?”

可他這話說完,屠蘇蘇卻是抬起眼來很認真地看他。

“哥哥,我不完全是為了小謝。”

少女清淩淩的眸子直視他,裏頭盛了水一樣的月光。

“我不是衝動魯莽地做了這個決定……”她又垂下眼睛,隻是語氣依舊鄭重:“我知道哥哥為了我憂慮許多, 小謝同樣為了我做了很多決定, 可我……”她說到這話音隱隱有了顫抖:“可我, 可我也想做一些事啊……”

如果一直隻有她被動地站在原地看著周圍人去涉險籌謀,她實在是……

“而且千帆就在我身上,”少女一雙盈盈淚眼再次望向蘇不惑:“不管是幸還是不幸,它好巧不巧就在我身上, 無論是出於目前的情況,還是長遠來看,確實隻有我能入主玉塔重新啟動陰陽牌,這也是我的責任呐。難道父親母親不也是為了維護宗門正統而……”

蘇不惑一見她掉眼淚,便有些慌張,然而嘴上卻不曾放鬆:“明明謝琦已經在進行他的計劃了,你——”

“哥哥,”他還沒說完,卻再次被屠蘇蘇打斷。

“且不說小謝的計劃到底能不能成功,就算他成功了,難道就不需要把鎖在大陣裏的陰陽牌取出來嗎?當年謝伯父怕陰陽牌被擅用才情急之中出此下策,可此間事了,總是要有人去的呀。而若是小謝沒有成功……,哥哥,你近日為他不曉得打了多少掩護,若是他的計劃敗露,你又怎麼跑的了?”

她難得說這麼長一段話,卻是把蘇不惑的嘴徹底堵上了。

屠蘇蘇輕輕眨眼,便有晶瑩的淚珠滑落到腮邊,她最後一句話已經極輕,仿若呢喃。

“……哥哥為我憂慮,焉知我不會擔心哥哥呢?”

蘇不惑頓時覺得整顆心都被揪緊了。

他忍不住,紅著眼眶把屠蘇蘇抱進懷裏。

半晌,兩人都隻是沉默地相擁。

血緣關係如此玄妙,家族傾覆,他們已經失去了父母的庇護,天大地大,茫茫眾生,世間便隻得麵前這一人與自己血肉相連。

“那你什麼時候去?”蘇不惑最終鬆開她,屈著手指用指節輕輕拭去她腮邊的淚滴。

屠蘇蘇垂著腦袋,小聲道:“……我還想見小謝一麵……”

蘇不惑的手立刻便換了方向,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拍的屠蘇蘇下意識一縮。

青年的聲音還帶了點鼻音,然而開口卻是笑罵:“還說不是為了謝琦!我看你腦子裏隻有謝琦,淨說些漂亮話哄你哥!”

屠蘇蘇可不管他嘴上怎麼說,隻是抱緊哥哥,又飛快道:“主玉塔裏頭是死不了人的,最多就是我永遠出不來,若是……若是我出不來,哥哥就當我在塔裏睡大覺好了。”

“呸呸呸——”蘇不惑緊接著她的話怒道:“胡說什麼?你定能出來,哥哥還要看著你長大,看著你嫁人,看著你白頭發,”他說到這,話也變輕了,隻是緩慢撫摸屠蘇蘇的頭發,不知是在對她說,還是在對自己承諾:“你一定能出來的……”

“這次你可不能偷懶了,進主玉塔之前的這段時間,哥會好好監督你訓練的。”

謝琦每日都在做差不多的事情。

早晨起來,喝崔夫人為他準備的湯藥,然後開始寫經卷,午時,會有下仆來送餐點,下午則是靜修,不過他通常也拿來寫東西,哪怕是謄寫佛經,因為手上如果不做事,他的腦子就會胡亂想其他東西。

晚上更難熬一些,他要和崔夫人共進晚餐,然後才能回到自己的房間,他上床的時間不會很早,因為他一般要寫到極度疲憊,幾乎眼皮打架時,才能在床上睡著。

自從參觀結束,他真正住進開陽宗之後,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少天。

不過就像在魘獸夢境裏一樣,他不太在乎單純意義上的時間更替。

於現在的他,計時另有標準。

崔夫人準備的湯藥裏有別的東西,這個他心知肚明。

可笑的是,他的母親大概猜不到他其實什麼都知道,依舊在和他上演義母義子之間的母慈子孝。

“怎麼?近日學傻了?”

謝琦回神,又夾了一筷子竹筍入口,這才抬眼看崔夫人。

整個開陽宗,幾乎都是她在把控。開陽宗的宗主不過是一個空有皮囊的傀儡,是崔夫人一手培養,也是受了崔家宗族內部的轄製,但隻等有朝一日她找到千帆羽令重掌陰陽牌,便會一腳踢開,徹底自己做主。

崔夫人不是為了整個崔家才想掌權,謝琦隱約有這樣的推測,她對於成為掌門人幾乎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又因為常年笑臉相迎維持溫和的表象違背本性,隻怕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晦暗比他原本想象中要多得多。

自然已經不能再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推斷她的言行。

“沒有,”他低聲道:“隻是覺得經綸方麵依舊有欠缺,這幾日看書便勤了些。”

崔夫人在他對麵點點頭,又笑著慢悠悠道:“你也不要太著急,我說過,你沉屙頑固,現階段還是以調理為重,切不可胡亂修行,亂了以後的根基。”

這便是在安撫他不要心急修行,畢竟得多留些時間讓她準備的藥力生效,好徹底剝除千帆羽令進行轉移。

然而崔夫人還在說:“宗門裏那些流言蜚語,你不聽也罷,他們說什麼要替你拔除千帆羽令轉入宗門內部保存,都是情急之下的關心之舉,有我在,自然會幫你擋住。”

這是在故意向他施壓,示意他除了她別無依靠,宗門內部的人都隻想著他身上的寶貝,甚至懷疑這寶貝的來源以至遷怒於他。

謝琦垂著眼睛神色平淡,輕輕點頭。

他既不會太過冷淡顯得想要和她對著來,也不會表現的十足害怕過於諂媚。

這樣剛好卡在中間,能讓她既不至於對他痛下死手,也不至於當真隨意拿捏他。

當然,這也是最符合他“謝琦”性格的事情,她來找他之前不可能不去學館了解他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麵對幾乎是天上掉餡餅的“義母”,會有這樣的脾氣,才是最符合“謝琦”的自然而然。

他又吃了點炒山藥片。

開陽宗的菜色都十分清淡,從不見辣油,連稍重口些的都沒有。

“還有一件事,”不過崔夫人今日倒像是談興很高,連說這麼多之後依舊沒有住口。“你還記得你的同窗嗎?上次參觀快結束的時候,在玉屏風後頭打瞌睡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