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友友就說了幾個可能,又說對自家的雞太了解了,絕沒什麼問題的。阮黑撂話說:反正他給你說了,要是吃出了毛病,隊裏不負這個責任,哪個重哪個輕你自己掂量去吧。
無獨有偶,隨後幾天又有人家的公雞莫名其妙死在窩裏,和李友友家的情形如出一轍。阮黑便把這檔子事在喇叭上講了,讓人們不要貪一時嘴快活,也不要舍不得,千萬不要吃,也不要喂狗喂貓,都深挖了坑埋掉最好。
村裏由此又開始恐慌起來,有的人家先覺地決定,自家的公雞還是宰了吃肉,不要等死了太可惜了。
有的就這麼做了,也有的舍不得,怕公雞死絕了,母雞下出的蛋孵不出雞仔來,抱著等兩天看看再說的想法。還有的人家在晚上把大公雞單獨鎖在門窗嚴實的空屋裏,早晨太陽出來後才放歸雞群。
可是,這種預防於事無補,村裏公雞接二連三還還在死。死得連阮家新村連雞打鳴都連不在一起了,聽起來是東邊倉促地叫過一聲,西邊半天才回應一句。
阮家新村人心慌慌之際,有一個大閑人卻極不安份起來,他便是瘋子高嘉明。
高嘉明是失蹤了一個多月,前幾天突然跑回村裏來的。當時阮小亮正到井上挑水,兩人迎麵碰在了一起。阮小亮一時懵懂,忘了瘋子的瘋病,習慣地問了他一句:你回來了。
瘋子先嘿嘿笑了,很正常地也回了一句:回來了”阮小亮大感意外,忙回答說:回來了,你最近跑到哪去了?瘋子卻變化了語氣,仰了頭嘴臉抽動,兩眼看天,用疑問的口氣大了聲說:回來了?阮小亮看出遠方還瘋著,就不再與他應答。
走過身邊時,阮小亮瞥了一眼瘋子依然蓬亂如草的頭發,和一張油浸浸的褐紅色臉,發現上麵有幾道疤痕;身上披一件不辯顏色的單布衫,下襟被撕得條條片片,沒有紐扣,髒兮兮的肚皮裸露著,穿的褲子在腰圍處抃成一堆,而一條褲腿長,一條褲腿短。
短到風一吹,腿一抽,下體就隱隱可見的地步;腳上的鞋子已經沒了形狀,各種髒物纏成一籠統,渾身上下不斷散發出惡臭和柴油味。
誰也沒曾想到,阮小亮的這一聲問話,讓瘋子給記住了,而且演變出三種語氣來,“回來了。回來了?回來啦!”
前兩句好似在自言自語,最後一句就會突然放聲叫出來,而且拖得很長,聽起來怪慘人的。多數的時候,瘋子都是遇上了村裏的大人娃娃就會自然地反應出來,連遇到的牛也要對著講一遍呢。有膽小的女孩被嚇得當場就哭了。
這種鬧劇雖說對村人沒造成什麼大的麻煩,可是中午或夜深人靜時分,他在村子裏遊走,突然放嗓子喊一句:”回來啦……”
長長的餘聲搞得人們神經緊張,從睡夢中醒來的更是毛骨悚然。而且瘋子的每次折騰,都會引發村裏的狗跟著吠個不停,加上三天兩頭打鳴公雞莫明其妙死亡,使整個阮家新村籠罩在一種神秘而恐怖的情形中。
村人們向阮黑反映,讓把瘋子關起來吧,免得擾亂人們休息不好。阮黑便找了高老莊,又派了兩個壯漢幫忙,像阮四家對待陳老漢一樣,把瘋子圈到了高家的一間屋子裏,用泥和坷垃堵住了門窗,隻留一個鍬頭大小的洞,每天有一頓沒一頓往裏遞送食物。
十多天後,阮家新村的打鳴雞越死越少,所剩無幾,人們在埋了死雞後罵上兩天,也就默認了這樁莫名其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