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枝,對不起……”
耳邊回蕩這句話,連枝沒想到,這句話會從母親嘴裏說出來。
連枝僵硬地握著水杯,指腹牢牢貼著杯壁,泛著反常的白色。
後知後覺意識到說了什麼,連母神情尤為不自然,微仰下巴,咬住吸管。
喉嚨裏的澀意消失,連母鬆開習慣,靠回枕頭,啞著聲,“好了。”
連枝默默放回玻璃杯,提起熱水壺,倒了大半杯。
連母閉上眼,眼前浮現她小時候逼連枝說話的場景。她氣得罵連枝,連枝卻悶不吭聲站著,表情逆來順受,跟現在一樣。
火災之前,連枝是會說話的。
她不能接受連枝變成啞巴,成天逼著連枝說話。可她越逼,連枝躲得越厲害。
後來她生氣,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菲兒身上。原本她和丈夫都更偏愛菲兒,連枝這副模樣,她沒幾天就放棄連枝了。
往後幾年,連枝不聲不響地長大,仿佛不存在。
不,是直到今天,連枝在家裏,都形同空氣。
可連枝,卻還算有良心。
連枝嫁給莫叢,成了全城都知道的,不受寵的莫太太,卻還是拂照家裏。哪怕她每次都不接待連枝,隻有要錢才聯係,連枝最終都會送錢來。
甚至在那個惡心的廠房,她眼睜睜看著連枝要被欺負……
而現在,照顧她、喂她喝水的,還是連枝。
除了剛才那句不受控製冒出的“對不起”,連母再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盯著玻璃杯發懵,連枝也不能說出那句“沒關係”。很多很多年前,她已經忘記受了冷遇,她隻記得師傅的好。
可在那個破舊廠房發生的事,她沒忘。
她更懷疑,母親不過時一時失言,並非真心實意。
半晌,連枝將水杯推開,拿出紙筆,溫吞地寫:媽,這次真的很凶險。混跡賭場的人,三教九流都有,這些年你都被爸保護著,分辨不出好壞。你真的別再賭了,像之前那樣,隻跟那些富太太在家裏打打麻將,可以嗎?
連枝本來想寫合同的事情,但怕激怒連母,適得其反。
連枝手托著便利貼,連母微微仰頭,費勁地看。
這是第一次,她看得耐心,而且想改。
孫強變|態的玩法,確實給她造成不小的心理陰影。她雖然好賭,但也惜命。
如果連枝允許家裏打麻將,其實也還不錯。
不等她表態,前來探望連母的莫母先聲奪人:“家裏似夢大著肚子你不照顧,倒是來守著你媽媽了。連枝,你可真孝順。”
雍容的貴婦人站在病床前,將一束百合放在櫃子上,隨後溫溫柔柔的目光落在連母的傷處,略帶責備地說:“連枝,親家母傷得這麼重,你該早點告訴我。我讓莫叢請個看護,這樣也照顧得周全。”
“蘇傾,你腦子是不是有病?”連母一點都不領情,直接罵回去,“江似夢是什麼野女人,她懷孕了,憑什麼要連枝去照顧?你們莫家不是書香世家嗎?這樣要這樣的野|雞進門!”
連母倒不知道江似夢為了尚未不擇手段,但想到江似夢給自己設套,心裏就惱火,越罵越氣,“我倒是忘了,這野|雞還沒進門,就是個不要臉的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