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後來的我們(3 / 3)

如今汪淺語這樣講述她自己的故事,讓自己成為一個聽眾。其實在告訴她自己的時候,同樣是在告訴她王依貝,陳子翰也成為了過去,生活總要繼續,不可能為哪一個人停留。

如此的隱晦,甚至連陳子翰的名字不曾提及。在她現在,那三個字,總是如同忌諱一般,可汪淺語根本不曾提及。

甚至汪淺語這麼隱晦著告訴她,與汪淺語相比自己好得多。汪淺語愛過的那個男子,甚至從不曾知道有這樣一個女子愛過自己,而她仍舊無怨無悔。

可自己呢?和陳子翰相愛那麼多年,高中,大學……卻在分手之後,一直心存怨恨,哪怕不知道怨恨的是什麼。相比而言,是她王依貝自己小孩心性了,既然當初他們的愛走到了絕路,選擇分手是必然。

她該用淡然的態度對待那一段感情,用自己最平常的心,那個男人不曾背叛過自己,自己亦不曾背叛過她,他們隻不過是到最後才發現,根本不合適。

她心中的那些痛,原本就是自己不放過自己。那些歲月太過甜蜜,竟然想用一人之力去留住,將自己徹底套住在回憶的陷阱,並且無法自拔。

她微微一笑,“我相信,我們都會幸福。”

即使,我們愛過的男人,都不愛自己。

(五)

梁月是王依貝高中時期最好的朋友,連一個之一都沒有。王依貝過去曾有無數種讓人歎為觀止的幼稚想法,其中有一種便是,她一生隻要求有一個好朋友,陪著她一生一世。讓她有著第一個這種念頭的人,便是梁月。隻是後來,連她自己都沒有做到。

王依貝到市裏最好的高中複讀,梁月則去了外省念大學,兩個人在不同的環境中,有了不同的朋友圈子。很長一段時間,王依貝曾懷疑過她和梁月的友情。當她在複讀中麵對低自己一級的同學,每天苦惱的和無數課題作伴,梁月和她的來電中提及更多的則是大學裏的各種美好,梁月在大學中又認識了誰,甚至會因為出去聚餐,而兩句話就掛了自己的電話。

要到後來,她才發現,有問題的其實是自己。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本就不該對別人要求太多,當你所有的情感加在一個人身上,就要去麵對倒塌的可能。她不是個好學生,在友情上如此,愛情上也如此。

但梁月給過她的那些感動,也是真實的存在。

當她在電話中告訴梁月,自己有了一個好朋友汪淺語時,梁月告訴她:我很高興,希望她能代替我陪在你身邊,分享你的喜樂哀愁。

就那一句話,讓王依貝將過去的一切都徹底釋然,而今天梁月就要結婚了,她答應過會去,那就一定會去。

梁月的結婚地點是本市極為豪華的酒店,酒店外麵富麗堂皇,裏麵則極為的精致。

當初她和梁月一起說好,誰先結婚,另一個就當其的伴娘。那時的梁月,以為先結婚的一定是王依貝,卻不知道多年後,命運會給自己這樣安排。

王依貝來得比較早,給梁月先打了電話,梁月親自出來迎接她。梁月的妝容頭發早已經弄好,隻是還未換衣服。梁月一見到她,便送上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捏著王依貝的臉不肯放,“你怎麼都沒有怎麼變?皮膚還這麼好,嘖嘖嘖,用的什麼化妝品?”

“我天生麗質。”王依貝捂著嘴笑,看到梁月的第一眼,那種抹不掉的熟悉感立即升起來,打量著梁月臉上精致的妝容,“你這妝,不會嚇到新郎跑掉?”

“他敢。”梁月做惡婦狀,一邊拉著王依貝進去,“還是我們的眼光比較接近,那化妝師非誰新娘子就得這樣子,也不知道上了多次層粉。”

“你是什麼樣子,一點不關我的事,反正你男人都不介意。”還沒有說完便被梁月給狠掐了一把,“我還真挺好奇你老公長什麼樣子。”

梁月將王依貝拉進之前便準備好的屋子中去,才有些難為情的笑,“其實你也認識。”

王依貝真有些好奇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梁月的老公自己竟然會認識,“是誰?”

“杜維凱。”

王依貝高中的時候也算一個喜聽八卦的人,這杜維凱的光榮事跡自然是聽說過。杜維凱原本是體訓隊的體育尖子,每天都要去訓練,那訓練他們的老師十分嚴格,每天都說些他們這些人成績不好,就靠體育上大學了,再不知道努力,那就真沒有辦法,一點出路都沒有了。杜維凱那天喝了點酒,當眾和那老師吵了起來,誰說他是要靠這體育上大學的?

然後杜維凱離開了體訓隊,直接努力學習,甚至考試之後被分上了年級上的優秀班二班。

這件事在年級上,也曾被稱為一段“風雲錄”。

見王依貝表情有些懵,梁月主動解惑,“其實我暗戀過他,沒有想到吧?”笑得隨意,都是過去的事,已經修成圓滿,那些糾糾結結,都無關緊要。

其實杜維凱成為風雲人物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有一個初中就相戀的女友,他對那個女孩非常好,還曾自己去兼職買一對情侶手機。

“什麼時候?”王依貝真不知道梁月還有這樣一段心思。

“你每天隻知道和陳子翰談情說愛,怎麼會知道我,何況那時候我知道他有女朋友,自然不好意思開口了……”梁月說完,立即打量著王依貝的神色,“那個……我……”

“沒有關係。”王依貝主動笑笑,狀似毫不在意,“我們已經分手那麼久了,不必那麼的……”

梁月嗬嗬的笑了兩聲,立即轉移了話題,“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他嗎?當時他還在體訓隊的時候,我路過的時候發現他跑得像一陣風似的,就坐在一邊看。然後撿到了他的手機,想找他,卻找不到。第二天,我就站在操場等著他出現,結果他在踢球,一個球踢過來,把我撞在了地上。他跑過來的時候,我還傻兮兮的把手機還給他。結果他拿著手機就走了,看也沒有看我一眼,那時我就覺得,他肯定特別愛他女朋友。不過我也挺傻,被撞了都沒找他算賬。”

王依貝本來想問,為什麼在知道別人有女朋友還會喜歡上。但她還是沒有選擇開口,她和陳子翰在一起後,那些女孩不是依然喜歡著陳子翰?

梁月繼續說起她和杜維凱後來的相識,他們後來很巧的考在一所大學裏,因為是同學便多了聯係,慢慢的相愛,當然,那個時候杜維凱已經和其女朋友分手了。

她們繼續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隻是梁月在說話過程之中,不停打量著王依貝的神色。此刻已經有人進來催梁月換衣服了,很多賓客都來了。梁月咬了咬牙,拉住準備出去的王依貝,“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恩。”王依貝沒有笑出來,因為梁月的神色很嚴肅。

“杜維凱和陳子翰他們之前在某個項目中合作過,所以很熟。我之前並不知道,是看到他在寫邀請函上有陳子翰的名字,才問他原因。本來他還想請陳子翰當伴郎,我沒讓,但他們既然是朋友,我不好……所以……”梁月的臉色很是躊躇。

“沒有關係,我說認真的。”王依貝摸著梁月的頭發,“別這麼糾結,要知道今天你是新娘子,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

她是真的不介意,甚至為這個很久不曾聯係的朋友還這樣為自己著想感動,她不讓自己當伴娘,也是不想讓自己難受罷了。換一個角度,會發現,真正的真相,其實很窩心。

梁月這才點點頭。

好像有人在生活中放下了一張大網,總在不經意的時候發現那個節點。

王依貝從那屋子裏走出來,穿過一段長長的走廊,又走進電梯。她也曾幻想過和陳子翰的婚禮,要去拍一套很漂亮的婚紗照,再去拿結婚證,至於酒席,希望越簡單越好。她甚至想過,要和他生一雙兒女,要先生一個兒子,再生一個女兒。這樣才能讓女兒滿足她沒有一個哥哥的遺憾。

那些飄渺的記憶在腦海中上下翻騰,越發的清晰,連每一個細節都展現出全貌。讓她懷疑,那些記憶,是讓她好好保存下來,還是她一直每天不停的複習,於是才這樣深刻。

從電梯上下來,走幾步,便是大廳了。

她抬起眼。

生活的那一張網,甩出最大的那個節點。就在她正對麵的大門處,陳子翰款款而進,他穿著一身簡單得體的西裝,全身卻像鍍了一層光邊,氣質出眾,自信斐然。

不能的忽視的則是陳子翰身邊的那個女子。

向晨,高中時期陳子翰魅力的最佳證實者,當那些女孩子的愛慕都變成過眼雲煙之後,隻有向晨依舊留在陳子翰身邊,無論他有無女友,無論他身在何方,無論他是否成功。

如果要給向晨貼上一個標簽,便是王依貝情感的見證者,同時也是王依貝最大的情敵。

如今當初的情敵和她曾經的男友一同出現在她好友的婚禮上。

她站在原地,有些壞心的想,當初的向晨,是不是就是用自己現在的心情,看著她和陳子翰?

在她的前麵站著不少人,有些已經向陳子翰和向晨圍了過去。那些人,看著都有些麵熟。王依貝要想一會兒,才能記起,他們都是當初的高中同學,有些是二班的同學,有些是一班的同學,因為在高三又分了班,兩個班的同學因此變得很熟。

“今天的新娘和新郎應該是我們這兩個班上唯一的一對吧?”突然有人開口,無限感歎的說了一句。

“應該是吧!不過當年鬧得轟轟烈烈的那對,不知道有沒有在一起……”

“沒有吧,高中畢業就分了。”

“其實那一對挺配的,不過還是免不了俗。”

……

她應該就是眾人口中曾轟轟烈烈那一對中的女主角,還好,在別人眼中,他們的故事止於高考。別人並不知道,他們在大學時,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相遇,再次戀愛。隻是如果知道再次相遇的結果是以分手告終,她寧肯讓故事止於高考完,那時,就算有著遺憾,也會讓心反複的頓頓的疼。

(六)

很多的時候,當想象了無數次的情景,真的發生在自己眼前。曾做過預期可能發生的心情就像打了一計強有力的預防針。也隻有在這一刻,她才覺得,自己以前反複的幻想再次見到他,不是在浪費時間。至少可以將此時此景當做無數次想象中的那樣,讓自己淡定,淡然。從小就想當淡然的女子,卻發現,真做到,卻是以這樣的心境,無可奈何。而她真就可以淡定的無視掉周圍想看熱鬧的人,喝著酒,吃著菜。更可以,看著新郎新娘,一桌又一桌的敬酒。

旁邊有人輕輕的開口,“陳子翰怎麼客串起伴郎一職了?”

“好像是伴郎臨時出了一點變故。”

“可陳子翰站在新郎身邊,明顯太搶風頭了。”

“別人新郎都不在意,你在意個什麼?”

她本不是刻意要聽八卦,可也不能將自己的耳朵遮起來。坐了一會兒,便聽到了一個不算八卦的八卦。杜維凱畢業後找第一份工作時似乎出了一點問題,陳子翰曾幫了大忙,也由此兩人的關係很好。

她的心有點沉重了,連吃東西都沒有什麼胃口。她看著桌子上的菜,並沒有動筷子的欲望。不過也隻有吃能讓她不那麼緊張,筷子夾著酸辣黃瓜,一片又一片。

無論怎麼期待時間過得慢一點,新郎新娘還是走到了這一桌,當然還有那一位臨時客串的伴郎。

她沒有刻意的去看他,哪怕閉上眼睛,她就能想出他會是什麼摸樣。

同學們都在敬酒,對於酒這個東西,似乎越有交情越不能不喝。至少新郎被逼得沒有辦法,反反複複的被灌著,一眾同學找了大大小小的理由再加上賀詞一定要將新郎灌得趴下。

眾人又鬧又笑,看上去挺熱鬧。

不過,熱鬧也很快會散去,畢竟這裏有很多的席桌。

就快在敬酒快結束時,不知道有誰吼了一句,“王依貝,不能因為你和新娘關係好,就脫離我們這個集體,給新郎新娘放水。”

隻需一句話,她成功的變成了所有人的矚目對象。她閉了閉眼,顯得有一點無奈。已經很努力,很努力的減少存在感,還是無法躲避在自己創造的灰暗地帶。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說那句話的女士。有一點印象,高中時期好像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過架,沒有想到對方記恨到現在。看來真不能得罪人,指不定什麼時候別人就報複回來了,尤其在自己難堪的時候。

她走到新郎新娘麵前,帶著笑意,精致的妝容看不出任何破綻。

“其實是我自己酒量不好想放自己水來著,哪知道被人發現了,看來人真不能偷懶。”她笑得自如,“要不,我罰自己敬三杯?”

一旁唯恐天下不亂的男性立即拍手叫好。

一邊的伴娘端著酒上來,她取下一杯,看著新郎,“這是第一杯,我祝你們白頭偕老。”她一飲而盡。

新郎也很爽快的喝下一杯。

“這是第二杯,我作為新娘子的好朋友,要求你必須對她好,必須嗬護她,必須愛她一輩子。”

她剛說完的同時,酒也喝光,旁邊的人繼續跟著起哄。

她拿起第三杯,走到梁月麵前。

“貝殼……”梁月有些感歎,當初她們一起談論著愛情婚姻,如今自己走進婚姻的殿堂,她卻獨自一人。

“還記得我們說過什麼嗎?”她隨意的開口,“就算你有了老公忘記了,我也是記得的。我們曾說過,如果遇不到好男人,我們幹脆就一起過算了。如今你遇到了好男人,這個男人算不算變相的搶走了我的情人?”

她似真非真的開口,不時的有人笑得起哄,杜維凱也笑得無可奈何。

她舉起那杯酒,“所以,這杯酒,我敬你。”

梁月剛拿起酒,便有人開口,“新娘今天喝了這麼多,紳士的伴郎也看得過去,不出來救救場?”

王依貝不知道陳子翰會是什麼表情,又或者想要做什麼,直接開口,“我和我以前的情人喝酒,別人來湊什麼熱鬧?”

梁月和她的確算是有默契,兩個人都拿著酒,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麵,作交杯酒的動作。

男士發出更熱烈的呼喊聲,“哎,杜維凱,你的新娘子被人當場搶啦。”

“王依貝,看不出,你是來砸場子的。”

王依貝卻隻是很平靜,將酒杯放下,拉起梁月的手到新郎的手中,“我的情人現在交到你的手上,請你務必讓她幸福。”

“一定。”

那一天,參加婚禮的人,都無法忘記這一幕,兩個女孩曾有過的友誼,哪怕現在不再像以前那般時時相見無話不談,卻依舊真摯。

而王依貝也成功用這種方式轉移了別人對於她和陳子翰那段感情的追逐。

當一切恢複當平靜,她隨著眾人的目光注視著那對新人,送上誠摯的祝福。她看著梁月身上穿著的婚紗,潔白無瑕的美麗,她們曾一起討論過,結婚的時候一定要穿一套屬於自己的婚紗,在老的時候拿出來慢慢回憶自己的婚禮,回憶自己的美麗。

梁月已經做到了第一步,她卻什麼都沒有做到。

陳子翰站在杜維凱的身後,臉上有著溫和的笑。

那一桌恰好是向晨那一桌,不知道是在談什麼,歡笑聲不斷。那邊同學也多,不知道怎麼的,陳子翰似乎被逼著喝了好幾杯。

王依貝看了一眼梁月,說不清是歎息還是惆悵或者說又是喜悅,大家都變了。以前的梁月對向晨,十分的沒有好感,直接寫在臉上,雖然多半是因為她的關係。現在的梁月,哪怕心裏不喜歡,也不再顯露了。

都在學會生存的方式。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一點酸疼。

她好像又想起了,很不該回憶的東西,絞得她大腦混亂一片,胃也反複的翻攪。

還是大學時期吧,他在這邊租了一個小屋子。他們常常坐在屋子裏勾畫著關於未來的藍圖,要買什麼樣的房子,要做什麼樣的裝修,要做一個嬰兒室,甚至是要生男孩還是女孩,還會無聊的想孩子的姓名。

她總會抱起一大疊的婚紗照翻看,她自己的婚紗,一定要選擇最漂亮最合適的。

那一疊又一疊的雜誌,在自己的手中不停的翻閱。

他會走過來,將自己抱起,放到他懷裏。他用手揉揉她的頭發,又吻吻她的臉頰,抱得她很緊,最後才開口問,“看中了哪一套。”

“我看中哪一套,你就給我買哪一套?”

“當然不是。”

因為他的否定,她負氣的將手中的雜誌給扔在了地上。

他帶著無限感歎的語氣,用手勾著她的鼻子,“你得聽話,我才給你買。”

回憶隻是用來傷害自己的武器,對別人從沒有殺傷值,或許她越來越愛上那名叫自殘的遊戲,才會選擇反反複複的自虐。

明明高中的時候,老師就曾教過我們,用對比來襯托事物,總能達到深刻的效果。卻學不乖,要用過去的美好和現實的殘酷做對比,徒增傷感後還傷害自己。

她看著麵前這一張又一張臉,如此真實。

這一次,不是夢,不是自己以為的想象,這一次,她真的見到了陳子翰。

他在“環光”工作,他比從前似乎更為的耀眼,他身邊有另一個女子,那個女子曾是她高中的情敵。

上帝沒有能聽到她的禱告,他活得很好。

不願意不想承認,自己的不甘。

十五歲遇見,現在已經二十五歲。

如果給她的青春取一個名字,一定就叫陳子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