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球賽其實很搞笑,同一個班的同學連隊友都分不清,隻知道追著球跑,在操場上亂轉。但大家都笑得很開心,為這難得的奢侈的生活。
(五)
那個所謂的“兒童節”之後,王依貝一連請了很多天假,沒有人知道原因。
而接下來就要為著期末而複習,當蔣老師一句王依貝因家裏有事而請假之後,同學們也沒有人來追問王依貝為什麼請假了。陳子翰覺得其實也沒有什麼不一樣,每天還是一樣的做題,隻是偶爾間晃眼看到那個空位會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也隻是一瞬間而已。
在這個周末的時候,陳子翰將自己的時間貢獻出來和幾個老師一起商討下學期該買那一套資料書,為此許多老師的意見不同。在分析近幾年的高考試題之後,老師們終於達成了一致意見,選擇基礎題較為普遍的資料書,畢竟現在的高考75%都是中等題,隻攻難題的學生也不見得就能在高考中取得優異的成績。
而陳子翰則是將那幾套題分別的都做一遍,然後分析出那一套題更適合他們做。
這樣來回的做題,等到終於確定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了,陳子翰這才走出學校,準備隨便找個地方吃飯。
學校門口的一些飯館衛生條件都不是很好,他一個人的時候本能的有些抗拒,就想去稍稍有些遠的飯館。那個飯館很出名,不過不是因為東西有多好吃,而是因為有一天一個人帶著剛取的十多萬塊錢去吃東西卻忘記將錢拿走了,但那飯館的人將錢撿到主動交還給了失主。失主很是感激,要給錢他們,但飯館的主人卻堅持不收。於是失主就在當地的報紙為這家飯館打廣告,然後整個城區都知道有這件飯館了。
他還沒走到飯館,就看見有警車停在離他很近的一個網吧門口,他沒有什麼好奇心,正準備越過警車直接向前走。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警察帶著好幾個學生走出來了,讓他們上車。陳子翰停下腳步,因為他看見這幾個人中有王依貝。
他也不知道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在那警察轉身的時候,他上前拉起王依貝就跑,直接橫穿了公路,然後使勁的跑,連回頭都不敢。
直到多年以後,再回憶起當時那個情景,他們才覺得自己傻,現在的人那麼懶,那警察怎麼可能會來追,隻是當時的他們是真的害怕,也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警察,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陳子翰也不知道自己拉著她跑了多久,直到跑不動了之後才停下來。
最關鍵的人,這個時候還下著雨,陳子翰覺得真是什麼事都能遇得見。
雨下得很大,他們跑到學校背麵的一個小區住房裏去,這裏的房子有些舊,他們一直向著頂樓走去,頂樓有一間小房子,隻是小房子的門是反鎖了的。他們就坐在樓梯間,大概也跑得累了,這個時候也沒有力氣了。
“你怎麼會在網吧?”陳子翰這個時候才開口問她。
“就想去試試上通宵的感覺。”
陳子翰搖頭,“然後遇到警察臨檢?”
王依貝搖頭。
事實上,警察才沒有那麼勤快。
是網吧裏麵有一些孩子在那裏上網,一個家長一家一家網吧的找自己的孩子,終於在那個網吧找到了自己的兒子,那個家長很生氣,於是將網吧裏的幾台電腦砸了,所以老板就報警了。警察來之後順便的查了一下未成年人,於是王依貝就這樣運氣黴的被抓住了。
她蹲在階梯上,看起來十分的可憐,陳子翰這個時候連指責她的話也說不出來,“為什麼沒有來上課?”
她低著頭,手反複的絞著。
陳子翰坐在她身邊,第一次看到她這樣,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時候很安靜,隻能聽見外麵的雨聲,有節奏的落下,然後與大地彙合成無數小流。
他看著她,然後聽見她說,“我爺爺過世了。”
陳子翰一驚,突然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繼續開口,“他有很多病,一般老人有的病他都有,什麼高血壓,什麼心髒病他都很齊全。他曾經去照過片,片子上他的心髒超乎常人的大,但他很能吃得飯,每次都要吃兩大碗飯,他們都說能吃得飯的人就能夠活得很久。”
她心一酸,“以前醫生說他最多能夠活半年,但我爺爺總是很幸運的告訴我們他現在都多活了好幾個半年了。他離開的時候,沒有半點痛苦,就那樣沉沉的睡下了,再沒有醒來了。”
陳子翰拍著她的肩膀,“別傷心。”
“我不傷心,真的。小時候我堂哥總說在學校得了糖什麼的要給爺爺奶奶拿回去,我每次都會自己吃光。我這次終於記得要給他們拿回去,他卻吃不到了。我一直都不肯相信,哪怕我看見了棺材裏麵的屍體,我還是不敢相信。我總覺得爺爺他會從棺材裏站起來,然後對我們說他隻是睡著了。我一直都這樣告訴自己,但是當去了火葬場的時候,我看見那裏的工作人員將他的身體推進火中的那一瞬間,我終於忍不住哭起來了,因為我終於騙不了自己了,爺爺他永遠都不能醒過來了。”
陳子翰伸出手,擦掉她眼角的淚水,無言的看著她。
她對上他的眼睛,“全家人就隻有爺爺是最希望我能好好的努力,他特想我能考一所好的大學。”
“那你就要努力。”
“我從小就不喜歡讀書,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學那鬼東西,真的很煩人。”
“那你想做什麼?”
她看他幾眼,“你不準笑我。”
“我保證不笑。”
“我以前想過去找一個沒有人居住的地方,那裏有山有水,我就和一個我最親最親的人住在那裏。每天就在森林裏走著,種點野菜,就那樣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遠離塵囂,遠離繁華,甚至遠離人群,就隻有我們,然後開開心心的生活,不會有任何的利益之爭,也不會有任何的苦惱。日出而作,出落而息,過著屬於自己的田園般的生活。”
陳子翰沉默了許久,“這些東西想想就好。”
“你也覺得我隻是空想,對不對?”
“至少,不能實踐。”
“其實,我也很清楚。”她此刻的情緒平複下來,“我這人天生倒黴,做點什麼都倒黴,連想上個通宵都能遇到警察然後天又下大雨。你說我這運氣該多黴呀!”
陳子翰蹙眉,“那我不是更倒黴。還什麼事都沒有想做都落到這個下場。”
王依貝又恢複到平時的樣子,“那是你活該,誰讓你多管閑事來著。”
陳子翰笑了笑,“這話像你說的。”
“本來就是我說的呀。”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她的心情也越來越壞,“我們要在這裏待一整晚嗎?”
“看來是的,而且,這裏比較安全。”
外麵的是是非非太多了,前不久還鬧出了一個小學生被人殺害棄屍的新聞。
“你為什麼要拉著我跑?也許跟著他們去了警察局我會覺得更安全的。”
“他們會讓人通知班主任,然後通知你的父母,這還算好的。如果遇到的是貪心的人,會讓你父母拿錢去贖你回來的,到時候你就全校聞名了。”
“可是,我現在很害怕。”
“怕什麼?”
“男女授受不親。”
陳子翰成功的被她給逗笑了,“你能想點別的嗎?”
“我想我媽媽,她要是知道我現在這副樣子得多難過呀,我在外麵受苦著呢!”
“你太苦了。”他很是配合。
“你有和女生相處一晚的經驗嗎?”
“那你有和男生相處一晚的經驗嗎?”
“沒有。”
“那正好,我們很公平。”
“一點也不公平,你是男生。”
“這個不用你提醒。”
王依貝推了他一把,“你故意的。”
“心情好點了?”
“沒有更壞。”
陳子翰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睡一會兒吧!”
“靠你身上?”
“……”
“你會不會讓我負責?”
陳子翰半抱著她睡在自己的腿上,“你廢話不是一般的多。”
“那就是兩般的多了?”
“睡覺。”
陳子翰靠在牆上,他這輩子還真是第一次睡在這種地方,而且還和一個女生,光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王依貝換了個姿勢,“你冷不冷?”
“不冷。”
“那你困不困?”
“你想幹什麼?”
“如果你不困的話,我想聽你講你的初戀。”
“我很困。”
“你騙人,你如果很困怎麼現在還沒睡著?”
“那不是被你吵的嗎?”
“那既然都吵了,那你說說你的初戀吧?”
“有什麼好說的?”
“你是不好意思說還是壓根兒就沒有呀?”
“和你有關係嗎?”
“當然有。”
“說說看。”
“我可以免費成為下次有女生問你初戀這個話題的初戀對象,你說好不好?”
陳子翰沉默了許久,她一直搖著他,“說話。”
“你不止廢話多,說話還特別繞,我語文不怎麼好,還在想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原來你並不是每個方麵都那麼聰明。”
“……
(六)
王依貝醒來的時候雨剛停,從窗子望下去可以看見路麵上泥濘的小坑,而昏黃的路燈孤零零的站在街角,幾輛出租車正滿大街的跑著。長時間處於一個姿勢的後果就和她現在一樣,脖子酸得讓人無語,她用手揉著自己的脖子,一抬眼就看見陳子翰的眸子。
她身上的他的外套滑落在地上,陳子翰撿起地上的衣服,還是直勾勾的看她。
她覺得有些奇怪,揉著的手也放下來了,“怎麼了?”
陳子翰卻緩緩的笑起來,下巴向上抬了抬,“你昨天說的話還算數不?”
她可以在這個時候裝傻的,比如“我昨天說了什麼?”“我是開玩笑的,你竟然當真了”再比如說“你腦子沒發燒吧!”,不過她都沒有說,隻是靜靜的看著他,“你如果當真了就是真的,如果不當真就是假的。”
陳子翰將衣服重新披在她的肩上,用手順著她的頭發,嘴角漫出笑意來。在班上,蔣老師曾無數次要求女生必須將頭發束起來,但她除了在蔣老師的課之外都會披著一頭的散發,有點陽奉陰違的意味。
她還是靜靜的看著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陳子翰將手從她的發絲上拿下,將拉她向自己,下巴抵住她的頭,“我當真了,怎麼辦?”
她輕輕的笑,順著將他往地上推。他的衣服本就單薄,身子在階梯上恪著很疼,但他卻隻是帶著笑意看她。她的膝蓋跪在某階梯上,上身卻貼在他的身體上,“你說怎麼辦?”
他一隻手固定著她的身體,一隻手撐在階梯上使力讓自己坐起來,“你真野蠻。”
“是呢!”她點頭,“我就是這樣的人。”
他卻笑了起來,眉眼間全是柔和,他用手摸著她的臉,“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呢?”
她卻隻是看著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這樣的狀況有些意外,讓人出乎預料,但內心卻似乎有著火一般的激情,想要前進一點,再前進一點,不問原因的就想前進一些。
她想到了一個極為不和諧的事,如果爺爺還在,一定很喜歡他這樣品學兼優的人,那她和爺爺的眼光還真一致,這樣的想法在她的腦海裏轉了一圈,“我還可以更可愛的,你要不要來挖掘?”
陳子翰笑得胸腔都抖了起來,然後站起來拉起她,“走啦,真想在這裏一直呆著?”
她撇嘴,有些不滿意他現在的行為。
她忽略了他的手正抓著自己的手,有些不平的問,“那現在,我們算什麼?”
陳子翰掃眼看她,就覺得她怎麼就這麼的明知故問,或者說非要他說出個具體來。他本來就不擅長這個,也沒有什麼經驗來告訴他此刻應該對她說什麼,但看著她那雙帶著明顯詢問的眼神,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她的性子裏帶著一點執拗,哪怕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了,她還是想要得到認證,想要得到最確信的答案。
他看著她的眼睛,沒有任何的退縮,他微微彎下身子,將嘴唇貼在她的嘴唇上。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似乎覺得不可思議,卻沒有推開他,甚至想著應該怎麼回應他。
事實證明,看電視和真實的情況差別很大。
比如現在,陳子翰帶著一點懊惱的看著她,“你咬著我舌頭了。”
她顯得有些著急,“我不是故意的。”
他“哼”了一聲,拖著她下樓,還是不要讓別人撞見,否則不知道會怎麼想他們呢!
她咬著唇看著他的手拉著她的手,原來這樣的感覺就是別人形容的“小鹿亂撞”,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而在這個時候,陳子翰卻放開她的手,到一家賣早點的鋪子去買了兩個麵包和兩袋牛奶,然後走到她麵前,“餓了吧?”
牛奶是經過加溫的,她握在手中,感覺胃似乎也暖暖的。
這個時候出來買早餐的人挺多,都是周末還要上課的高三學生,就連走路都和別人不同,來去匆匆的似乎很趕時間。也對,明天後就高考了,當然得抓緊時間。
她喝了兩口牛奶,這才笑道,“你知道我為自己製定了一個什麼宏偉的計劃?”
“在半年內拿下我?”
王依貝笑得前俯後仰,“想不到你也有自戀的時候。”她平複了許久,“我本來想的是以後我的周末都去上通宵的,結果第一次都被打擊了。”
陳子翰帶著笑意,“這就是你‘偉大’的計劃?”
“當然。”她還特別的榮幸,“比如你就沒有做過吧?”
“我還沒有殺人放火過呢!”
“能一樣嗎?”
“性質就是一樣。”
“難怪你語文成績不好。”
陳子翰咧開嘴笑,“罵人還不準揭短的,你怎麼老拿你的長處來諷刺我的短處。”
她狠狠的咬了一口麵包,“因為,這是我唯一的長處,當然得好好的利用一下。”
“恩,乍聽起來還挺有道理。”
“那是因為我就是個講道理的人。”
他笑不出來,隻是看著她,光那表情就是揭示她話裏的真實性。
陳子翰陪著她一路,將她送到女生寢室,“回去好好睡一覺。”
她顯得有些別扭,“你就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
“說什麼?”
他帶著笑意,有些居高臨下的看她。她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那個……”
“恩?”
她拉著他的胳膊使勁的搖,“你不該對我有話說嗎?”
“我該有嗎?”
她蹙真眉看他,有點拿他無可奈何的感覺,“我不管,你要對我說話。”
陳子翰卻覺得如果他再堅持不理會她,她應該就會氣得跳腳了。明明不會有什麼“武力值”,卻偏偏讓人有一種想嗬護的感覺,會覺得心裏癢癢的,卻又不想去撓,會有些變態的感覺那樣癢癢的感覺也比沒有感覺好得多。
他摸著她的頭,一副顯得不耐煩的樣子,“行了行了,回去休息。”
“不是這樣的話。”
“那該怎麼說?”
“你……”她踢了他一腳,“你應該對我負責。”
“哦?”他一副不知道狀況的樣子,“負什麼責?”
“你親了我。”
“那我讓你親回來。”他還在笑,讓她特別的鬱悶。
“你很討厭啦!”她覺得踢他一腳太不解氣了,想再補一腳,他立即退開,“你再退試試?”
陳子翰果真站在那裏不動了,“你究竟想聽什麼?”
“至少該說一句喜歡我之類的吧!”
他點點頭,“我的心思你明白就好。”
“你……”
他安撫性的將她抱在自己的懷中,“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初戀。”他吻了吻她的額頭,“這樣可以了嗎?”
她嘴角帶著笑意,“勉強及格吧!”
“那現在該回去休息了吧?”
“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
“不是,隻是希望你多休息,你看你黑眼圈都出來了。”
她看了他許久,這才勉為其難的點頭,“好吧!”
“我看著你進寢室。”
她對他做了一個鬼臉,這才向著寢室跑去。
而陳子翰則站在原地,看著她蹦蹦跳跳的樣子,不自覺的露出笑意。
而站在五樓陽台上的向晨還穿著睡衣,手中拿著漱口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一幕。她看不仔細陳子翰的表情,但卻能夠看到他是帶著笑意的,心裏的酸澀洶湧而來,她拿著杯子的手不停的抖著。
陳子翰揉著自己的額頭,這才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