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人看來來,張衎有些神秘莫測;但把他剖白開來,他卻是相當淺薄的。漫無目的,固執己見,而且對人冷漠、不講感情。
宋雲村這些天來鬱鬱失落,可一旦見麵,卻又憋著一股勁,有話要對張衎講,現在此時此地就是個最好的機會了。宋雲村想問張衎,在你眼裏我究竟是什麼?就這個問題,他隻尋求一個答案而已。但是輕易不好問出口,對著張衎的年輕,他總還是自慚形穢的。他的皮膚開始變粗糙、毛孔開始變大、皺紋也偷偷出現在眼睛周圍。即使他乍一看還是頗為英俊,甚至風度翩翩,但那是經不得細看的。
“你現在注意力都在那女孩子身上了。”宋雲村站在大橋上,任江風把他的頭發吹得橫伏豎倒。在張衎開口前,他搶著說道:“就算你是想報複,那也是一種關注。而且,”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斟酌更溫和的字眼未遂,“我覺得你有點幼稚了。”
張衎用嚴謹的表情耍賴一樣的自白:“我本來就很幼稚。”
“不,你不幼稚。”宋雲村想了想,覺得這句話說了也無妨,“有時候我覺得我挺幼稚,你還比我成熟。你就是……怎麼說,有點偏執。我覺得和你的成長環境是有關係的。”他停頓了一下:“心理學家說的,任何人成年後的行為都和他小時候的成長經曆有關。”
“那你呢?”張衎把話題從他自己身上扯開了。
“我嗎?大概我就屬於一路都順利妥當的,也沒接收過什麼挑戰。所以雖然奔四了,但感覺自己還是十幾歲的心。”
張衎看了他一眼,突然覺得有點滄桑。審視內心深處,他一直是有點看不起宋雲村的,也沒有具體的原因,就覺得他黏膩、自以為是。但他對自己是很好的,而且也十分地像江建設。
張衎是個活在回憶裏的人,故也十分長情。對於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他一直是耿耿於懷。第一次見到宋雲村的時候,他其實很歡喜,因為時隔多年突然有那麼一個相似的贗品出現,而且還是秘密的,不足為外人道。
當有進一步接觸的時候,宋雲村自己個人化的東西就展現出來了。他表麵成熟機敏,內裏天真多情。而且因為是老男人式的天真,所以不會讓人有愉悅的感覺,反而有些鄙夷。
不過話說回來,各自關起門來過日子的如今,有個人願意陪伴在你身邊是很不容易的。很多時候,人喜歡挑挑揀揀,覺得自己有那個資格和餘地,其實未必。
這道理張衎懂,宋雲村對他的好意他也懂。他甚至知道宋雲村現在在想什麼,想從他這裏要一個說法,或者說——要一個名分。但是他不能給。他給什麼呢?他覺得現狀就挺好的,他一點也不想失去自由。何況宋雲村這種人,本來也是不懂愛的。他根本也沒有愛上自己,隻是在瞎起勁。
他們這天的對話時常要陷入冷場。因為是各懷心事,步步為營。宋雲村用有限的勇氣想推進一點進度,半途又失去動力;至於那點虛無縹緲的進攻,張衎不用化解就已自動架空了。
當天晚上,他們去了洗浴中心。看到張衎不停地和江一靜發短消息,撒謊今晚不回去的理由,宋雲村覺得有點好笑,也有點不安。他現在是有點如釋重負的,因為知道張衎並沒有移情別戀。不過他也不喜歡張衎這樣,畢竟他是想要去傷害一個女人。
張衎在桑拿房裏可以待很久,宋雲村幾進幾出拿水換毛巾,張衎就像入定了一樣,還說什麼心靜自然涼之類的瞎話。
當天晚上他們就在樓上開了一間房,又睡到一起了。張衎的技巧一直是非常非常好的,這也是讓宋雲村心動不已的原因。有時候宋雲村覺得張衎冷硬難以攻克似乎也沒有太大意思的時候,隻要再睡一次,他的這種感覺又可以煙消雲散。
年輕的肉體總是熱騰騰,誘惑撩人的。何況他還很懂發揮自己的優勢。宋雲村和張衎混得越多,越覺得自己的性向有所偏移,似乎更偏向同性戀的那一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