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問話有點像“你吃葡萄是先吃大的還是先吃小的”,有那功夫給葡萄排排隊,早就吃完了。
她隨口道:“先聽好消息吧。”
“阿然果然是個心思開朗之人。”楊卓讚著,自動忽略掉喻然那鄙夷的目光,“好消息是,我今日去找柔深,他說金主不反對他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我就跟他說,張氏懷了他的孩子,請他去公堂上承認此事,救張氏和孩子的性命。你猜他是什麼反應?”
這還有什麼好猜的,既然是好消息,那他自然是願意的。
楊卓笑道:“他不僅是願意,簡直激動得無以複加!他說原本落入煙花之地,以為此生不可能有後,沒想到偶遇知音,又屢遇貴人,竟然還能有子。所以不管是否給錢,他都願意去救張氏。”
喻然心中不禁戚戚,原本想著隻是一樁交易,那孩子還未必是柔深的。如今柔深這般高興,還不知道寄托了多少希望,萬一他得知真相,又當如何呢?
“可那孩子未必是他的。”她歎道。
楊卓道:“你放心,這個他知道。但是他說不在乎,他和張氏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她是什麼人,也知道她的過往。所以不管是什麼情況,他都願意一起撫養孩子。”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大度之人?
不過想想也是,柔深墮入煙花之地時間已久,雖聽說不是賣身的小倌,但已經見過太多的人間百態,也許他就是活得通透了吧。
喻然表揚道:“那還不錯。”
“我辦事自然妥當。”楊卓原本挺驕傲的,但想到還有個壞消息要說,雙眉又耷拉下來,“隻是還有個壞消息。”
喻然催促:“你有話快說,別娘們唧唧的。”
楊卓最討厭別人說他娘,撇了撇嘴:“聽魏成說,那個揭發此事的親戚王初竟然買通了上佐官司馬,然後讓人對魏崎一頓毒打,讓他承認與寡嫂確實有不正當的關係。魏崎撐不住刑罰,已經招了。”
喻然的眉頭跳了跳,她也想過魏崎會招認,畢竟張氏也說過為了拖他下水,兩人確實十分曖昧。原本想著隻要證實孩子的父親另有其人,這一點就不那麼重要了,隻要她見到魏崎,叫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可惜她還沒來得及見到魏崎,王初就下手了。
這王初是下了必定害死魏家的心啊!
喻然正想著該如何處理,忽然聽到遠處有人喊:“喻訟師,喻訟師!”
她站起來一看,原來是魏成。他撥開街上熙攘的人群,一路艱難地跑到狀子攤前,滿頭大汗,喘著粗氣道:“訟師,今日新刺史上任,幺兒這個案件,今日就要開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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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謙到任第一天,很大的做派。
清州是下州,刺史品級為正四品下,官職比原先的大理寺少卿高,所以蕭謙此番算升遷。
從京城升遷到地方上任的,往往意味著還有更大的上升可能,所以無人敢小覷。
元魁傳了刺史任令,州府衙門諸人齊刷刷地候著。原刺史婁建同病逝後,上佐官司馬汪進暫代行刺史職務,他給蕭謙簡略介紹了清州的情況,又呈報了近期清州的大小事宜。
這清州地處京城之南,自前朝開鑿運河起,清州便成了南邊諸州與京城的交通要塞,因此漕運在清州舉足輕重。此次呈報事宜大多與漕運有關。
蕭謙身著緋紅官袍,原本清雋的臉更加威嚴幾分,再加上那挺拔修長的身姿,渾身散發著讓人不敢直視的壓迫感。
打開呈報,漕運相關船隻大部分屬官船,碼頭也主要是官府在管理,一切如常,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他看完後放到一邊,對汪進道:“諸事皆按慣例執行,文書送至書房,本官自會審閱。近日有什麼重要案件待審?”
汪進第一次見到臉這麼冷的刺史,不免有些緊張:“回刺史,各縣報來的複審案件都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隻有一樁叔嫂通婚的案件,因刑至斬立決,須由刺史審理。案犯已關在獄中,隨時可以開審。”
汪進說的正是魏家案件,卷宗已呈到蕭謙麵前。
蕭謙眉頭微擰,之前在大理寺審查的案件基本上都是舉國輕重的大案要案,如今猛然間遇到這種接地氣的戶婚案件,有點不適應。
“僅憑一包墮胎藥就認定叔嫂兩人有苟且之事。你們是這樣收集證據的?”他翻了翻卷宗,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汪進早就聽說這新刺史不太好糊弄,強作鎮定道:“有其他證據的,魏崎剛剛招認,他與寡嫂張氏有夫妻之實,張氏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