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輕站在門邊,凝視一縷的煙霧從他的指間飄然而升,心靜如塵。

她縮回按在開關上的手,不想讓燈光打擾到這樣的他,這樣平日裏決計見不著的他。

一支煙燃盡,霍啟晨才悠然轉身,見她站在門口,仿佛是並不意外,隻不過,轉了個身竟忘了手裏的煙頭該撚熄了,“回來了?”

他似乎很確定,顧輕輕想:即便是他不確定也會說得很確定。

“嗯,張曼今天住在這裏,可以嗎?”

她開了水晶燈,光華滿屋的一刹那,適才的暗灰的氣氛如掠影般的消失,霍啟晨颯然地站在燈光下,燃盡的煙頭掉了截灰在樺木地板上,顧輕輕從他手上搶過煙頭,扔到窗台上的煙灰缸裏,用浸濕的抹布擦地板。

“可以嗎?”她重複問。

“你是故意這樣問的?”他看著半跪在地上擦地板的她,嬌小的不可思議,他知道她若站起身,在女人當中也算是高的,但這般跪在地上,一雙素手在地板上麻利地揮動,樣子便是嬌弱的,他的視線又移向她落在頰邊一縷的紅綹,話脫口而出,“你該留黑發,直直的黑頭發!”

“嗯?”她沒太聽清,偏頭看向他,“你說什麼?”

“我說…你要留個客人還需要經過我同意嗎?”霍啟晨背過身,單手抄在西裝褲口袋裏。

“她現在在哪?”

“在三樓客房,我讓她先去洗澡了。”她站起身,把抹布放回浴室,“對了,我今天晚上跟她睡。”

她的聲音遙遙地從浴室裏傳出來,夾雜幾分潮濕,不是請求,隻是告知他一聲,他沒覺著無理,反倒是像稱了心。

他也很隨意回道,“嗯,那你睡前記得幫我把洗澡水放好。”

“知道了,你怎麼沒換衣服,還穿著西裝?難道一會還要出去?”她走出來,嘴裏念著打開衣櫃,找到一套他不常穿的家居服放在床上。

“沒有,等下洗澡的時候就換下來。”他撒謊道。

“哦,你的睡衣我給洗了晾著的,這會該幹了,等下我去收下來。”

說完她開始整理床上還未來得及疊放的衣服,好像她很忙,忙得事情做不完。

霍啟晨則一直看著她忙,兩人都很默契地不去提起下午的事情,也不讓對方有機會提到。

待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顧輕輕便坐到梳妝台前卸妝,醮了卸妝液的化妝棉在臉上擦來抹去,鉛華逐漸褪去,清麗若山水的眉眼映在鏡子裏。

霍啟晨一向認為她的眉目描與不描相去不遠,她的眼瞳動人之處不在於色彩亮麗的眼影,而是秋水融融的清韻,但他是不會對她說的,就如同顧輕輕永遠也不會對他說,‘你穿休閑裝的很好看’

她沒對他說過,但每次換上休閑服的時候,他卻能從她眼裏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讚歎。

雖是如此,他也不會為了她而換下正裝。

他們的相處模式便是這樣的,固守在自己的城池之內,不往前躍一步,或是害怕一旦躍出,對方便是不遺餘力地抵禦,亦或是貪戀於這種和平,誰也不想挑起戰火紛爭。

就似現在這般,顧輕輕有問題要問,但她猜測霍啟晨不會回應。

霍啟晨有話要說,可他猜測她不會對他說實話。

兩人就這樣固執得堅持,偶爾眼睛裏會泄露那麼一絲訊息,卻不是誰要去在意的。

片刻,她上了三樓陪張曼聊天,讓霍啟晨睡前給她電話,好提前下樓放洗澡水。

九點時客房電話響了,霍啟晨讓管家上三樓告知她自己臨時有事要出去,洗澡水不用她放了。

顧輕輕繼續和張曼回憶大學往事,但她想得最多的卻是打工那段時期所生的事,她有些惘然,她真的有那麼快樂過嗎?

而宋翊他知道了過去的事,他又是怎麼想的?

難道他和她一樣,裝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