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真的不習慣這裏!”
他嘴快道,說完明顯地感到她的肩膀一僵,不由得歎氣,真相總是傷人的,隻得補充,“也不是不習慣,但你想想,若是在東郊別墅的話,就我們兩個人過不好嗎?不然,明天給你舅媽和外婆祭了墳,再一起回去行嗎?”
顧輕輕自尊心受了傷害,氣憤得轉身瞪他一眼,丟下話,“我去幫我舅媽鋪床,你待會兒洗完了就趕緊睡覺。”
霍啟晨身體嬌貴,於是顧輕輕墊了五床的棉絮,人躺上去,鬆蓬蓬得就像躺在棉花團裏。
她舅媽從櫃子裏翻出自家舍不得用的新床單鋪上,同顧輕輕一起給被套套上芯子,幹活時她嘴裏直念著顧輕輕不該跟霍啟晨生氣,“過慣了好生活的人,來我們家哪受得了,你呀也要懂事點,待會兒我去把熱水袋灌上,你給他拿上來捂捂腳。”
霍啟晨在門邊聽到她和舅媽的對話,大概猜出其中的意思,冷硬的心頓時柔軟起來。
這世上有多少對他好的人,而誰又及得上這家?
他坐在床上反省,片刻就見顧輕輕抱了熱水袋上來,送到他手裏後也沒說話,轉身又要出去,他忙從背後抱住她,賠著小心,“對不起,你別生氣了。”
她掙脫出來,莫名其妙得看著他,“沒事跟我道什麼歉?”
“沒什麼,就想說說了,不行嗎?”他語氣雖不好,聲音卻是低低的,辭色間也流露出愧疚。
顧輕輕無所謂得聳聳肩,拉開了門,霍啟晨抓住她的手,有些生氣,“我都道歉了,你還耍脾氣?”
“你拉著我,我怎麼下去給你燒洗澡水?”
霍啟晨雖然了解她,也不免詫異了,他不放心得問,“真沒生氣?”
“沒事跟你生什麼氣?”
不生氣是假的,氣過後想想,她小時候來舅舅家都不知是怎麼習慣的,更何況是他!
她隻是氣他心裏想著就好了,幹嘛要說出來削她的麵子?
霍啟晨的心落回原處,又問,“他們呢?”
“都睡了,怎麼了?”
“天這麼冷,你也不用去燒水了,就一晚我還忍受得了。”
他把她拉到床邊,“不過你今晚要陪我!”
“你瘋了,這是我舅舅家!”
這次她可氣得不輕,甩開他的手便要出去,然卻被他抱了回來,動也動不得,一氣之下,她嚷著,“你把我當什麼了?在舅舅家也不許你輕賤我!”
霍啟晨怔了一怔,了然一笑,“你想哪兒去了,我隻是不習慣,又不是要做什麼,你陪我說說話就行了。”
顧輕輕很不信任得看著他,仿佛他就是隻會說慌的狼,唇撇了撇,“真的?”
“真的,你當我那麼不知輕重?”他笑,笑得很陰險。
想了想,最後她還是脫鞋上床陪他,農村入夜便是萬籟俱靜,舅舅家的窗戶沒有窗簾,眼睛望出去,墨青色的天,掛了輪微黃的月亮,院裏的樹都禿禿在立著,樹枝被月光鍍了層銀灰,地上是枝枝節節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看不出起沒起風。
他們把枕頭豎起來,倚著床架子,相互靠著,霍啟晨沒感受過這樣的靜,眯著眼也不說話。
過了會月亮隱到雲層裏,窗戶像被人潑了墨,黑漆漆的,許是這樣的黑總讓人靈魂脆弱,顧輕輕往他懷裏縮了縮,腿架到他的腿上,蜷得像隻煮熟的蝦子。
“想睡了嗎?”他問。
“沒有,還不想睡。”
“別鬧了,跟我回去好不好?”他在被子裏握住她的手。
“霍啟晨!”
“好好好,我們暫時不提這個,對不起。”他狠狠抱緊了她,此刻他真恨不得能回到四年前,他會無條件得幫她,她要什麼便給她什麼,就算是她和宋翊最後會走到一起,他也不願她那麼痛苦得陪了他四年時間。
“你不用說對不起,本來你就不欠我的,可是啟晨,雖然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卻暫時沒辦法麵對那些事。”
黑沉沉的房間裏,她抬起淚光斑斑的臉,說得有些語無倫次,“我也知道我做得不對,一邊說著要離開你,一邊還抱著你,可隻要你在我身邊,我都是這樣矛盾,知道嗎?這裏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