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飛的雪花漸漸狂奔起來,逛燈會的遊人們也匆匆往家的方向行去。河上石橋的那二人還在相視而立,油紙傘已被白雪蓋了頂,成了白色。馬鈴兒在來去匆匆的人群中發現了橋頭的爾嵐,他正向她走來。直到站在她麵前她才回過神來,他微微偏一偏腦袋,歪著腦袋看著她那如梨花帶雨的粉頰,她的臉上還掛著幾滴淚珠,他卻洋裝沒看見似的轉過臉去不再看她。
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忽忙用手背將淚水擦去,又快速的捋了捋衣裝,將拂在衣上的浮雪打落去。她輕輕清了一下嗓子,從衣袖裏掏出一隻錢袋遞到對方麵前,道:“這是問你借的錢,如數歸還。把我的那支鈴釵給我吧。”又伸出另一隻手去在他麵前抖了一下。
他卻還是保持原先的站姿,沒有去拿眼前的錢袋,道:“這錢我本來就沒打算要的,隻想把東西還給你,隻是,那支步搖不知放在哪裏了,一時半會兒沒有找到……”
“什麼?‘沒有找到’是什麼意思?喂,那可是我的東西,是先抵押在你那的,你卻弄丟了,那可是我的名字……”馬鈴兒大聲的嗬道,那鈴釵就像她的名字那樣珍貴。
爾嵐冷冷的打斷了她,道:“我又沒有非要你的東西作抵押,是你莫明其妙硬塞給我的,你這麼大聲幹什麼,大不了我賠給你一支!”
“我不要,我就要我那一支,你馬上回去找,找不到我跟你沒完!”她現在充分的暴露出大小姐的無禮舉止與任性作派,將手中的錢袋用力扔在對方的身上,錢袋被彈在了雪地上。
爾嵐詫異的望著她,沒想到這女人會發這麼大的脾氣,比漫天飛舞的雪花還要暴躁。他也很生氣,每次遇到這女人都不會有好事,他想自己天生就與她犯衝。他把地上的錢袋撿了起來,輕輕撣散了上麵的浮雪,道:“這是我的疏忽,但是那步搖可能讓我落在什麼地方。我回去再找找,要是真找不到,我就尋來一模一樣的這總行了吧?”
鈴兒虎著個臉,氣呼呼的‘嗯’了一聲,轉身要走。爾嵐忙道:“你一個人回去?”
“廢話。”她也沒有停下步子,邊走邊回了一句。
爾嵐三步兩步追上了她,問:“你認識路了?”
她停下來瞪著他,回答:“我又不是白癡,既能找到這裏也會找回去,讓開,你還不回去找本姑娘的鈴釵!”說完就繞過了他繼續走腳下的路。
“馬上就要宵禁了,到時路上隻有你一個人,巡夜的那幫家夥可是什麼都能做得出的喲,別怪我沒提醒你。”後麵的爾嵐朝她喊道。
馬鈴兒一聽他這所謂的提醒之言頓時止了步子,轉身朝他望去。隻見他立在那裏,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與此同時,燈會上的彩燈突然一大片一大片的被熄滅了,這座城瞬間暗了下來,隻有依靠那層層積雪的襯托才能勉強看清對麵的人影。不遠處那輛爾嵐乘坐的馬車掌起了兩盞朱紗燈,馬夫提起一盞來送到爾嵐的手上。
他一手撐傘一手提著燈走近了她,她的衣裙被雪花附了薄薄一層,長發上也是。他並沒有說話,隻是將手中的油紙傘輕輕向她那邊傾斜了一點,把狂舞的雪花全都擋在了傘外。她抬眼間與他的目光相遇,傘下的燭光照得他的雙眼閃閃發光,她不覺間心頭有些酥麻,下意識的讓開了一點點,然後覺得氣氛少許尷尬。她為了掩飾自己的少許悸動,便一把將對方手中的傘奪了過來,自己撐傘向遠處的馬車快步走去。
車輪下的磚地一塊一塊連接成平坦的道路,隻有車輪滾動的聲音。雪夜靜悄悄的,無聲的冰花飄落在地上還是那樣的閑靜,她們是冬季裏的舞者,而雨卻是大自然間的樂師。馬鈴兒與爾嵐並肩坐在車內,麵前放著那盞朱紗燈籠,發出的光恍恍惚惚照得車內一片火熱。鈴兒側臉撩起窗簾往外看去,幾片冰花順勢飄了進來落在她的頭發上。
“能不能拉上簾子?冷死了!”爾嵐依然用冷冰冰的口吻說道。他把身子向燈籠那邊移了移,雙手放在唇前哈著熱氣。
鈴兒瞅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一個大男人還這樣怕冷,真是嬌氣!”
他也看向了她,低頭一瞥,看見座位上有些濕的痕跡,“我還沒嫌棄你把我的車弄髒了呢!真想不通你出來為何不帶傘,看你這身的雪跡。也是我好心,不然任由你在外遊蕩,然後被那些巡夜兵盯上,又不關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