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柚問起他,“就跟我們同專業的,你說的那位秦師兄,會不會認識那個夜闖辦公室的人啊。”

“我不知道。”

文頌隻能這樣回答。

秦覃認不認識那個師兄,或者秦覃是不是那個師兄。

什麼都不知道。

文頌甚至不覺得自己真的認識了秦覃——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溫柔嗎?可他總是不正眼看人,讓傾慕的小姑娘都不敢靠近。他冷漠嗎?但他會在下雨天,把即將被水流衝走的蝸牛捏到安全的屋簷下麵。

他浪漫嗎?可他連人所周知的“520”都不以為意。他無趣嗎?但他會在深夜裏踩著樂拍跳舞。

秦覃像個無從猜測的謎語。

學校裏的八卦傳播速度很快。物理和金融兩個院係隔了半個校園之遠,文頌都能在上課時聽到同班同學的議論。

——有個金融學的師兄,好像去鬧了院長辦公室,不知道是喝多了發酒瘋還是怎樣,說是不讀了非要院長當初批準。

——姓秦吧?聽說人超帥!女朋友超多,不會是受了情傷吧哈哈哈,借酒消愁也很有可能啊。

——不知道,聽說他有個女朋友在日本……難道是為愛轉學?

短短幾天內,文頌聽厭了各種版本的傳言,窩在最後一排的角落戴上耳機。

一周過去,傳言被新的八卦代替。

大家熱情討論的對象隨之遷移,漸漸沒人再關注這件深夜裏的不明事件,沒有人再關注那位姓秦的師兄最後去了哪裏。

又一周過去。

時間的流動變得緩慢,像粘稠的液體。生活恢複到剛開學時的閑散規律,文頌偶爾會有種錯覺,自己從沒見過一個叫秦覃的人,沒有跟他四處遊玩,共同度過一些愉快的時間。

如果不是有手機裏的相冊和聊天記錄,他幾乎要以為半個多月以來的相處是一場夢,是他太過無聊需要玩伴時自給自足的幻想。

可每一次看到照片,原本快要忘掉的記憶便又鮮活起來,連同情緒也再反複一遍,氣憤還是擔憂,說不上來哪邊更多。

就算真的要離開這裏,為什麼不好好地說完再見再走。

出差一天都要特意過來告別的人,為什麼可以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消失這麼久。

然而他又覺得,這樣的退場方式才適合秦覃。連離開也不像普通人一樣平淡收場,非要留下斷了一半的線頭,讓人把他惦念著,耿耿於懷地牢記。

某個有晚課的夜裏,文頌回到宿舍,兩位師兄照舊在打遊戲。

他的作息太養生反而是異類,要求一般年輕人九點多鍾就靜音也有點不近人情,便比平時睡得晚了些,刷著微博打發時間。

他有段日子沒跟網上的朋友聊天了。細想是從秦覃帶他出去玩之後,過上了現充生活,就開始對網友多有冷落。

最近忽然閑了下來,下課後沒事可做,連圖書館都不怎麼去了。大概是換季降溫的影響,幹什麼都提不起勁來,隻想回家睡覺,也不太會上微博。

【溫水送服:(˙▽˙)】

【溫水送服:你最近都沒怎麼上線,在忙嗎?】

剛發去私信關懷網友,宿舍門忽然被敲響了。

文頌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屋內,兩個師兄都在。再望向被敲得咚咚作響的宿舍門,頓時緊張起來。明明離門最近,卻都沒敢動,躺在床上僵硬地舉著手機。

“誰啊。”

師兄以為他戴了耳機沒聽見,起身去開門,見到來人說了句,“呦,秦叔來了。”

聽到姓氏的一瞬間,文頌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隱約意識到來人的身份,頗有些手足無措,“秦……叔叔好。”

“你們玩你們的。”

他輕車熟路地走進來,把秦覃書桌前的椅子拖出來坐。

文頌沒再躺下,往後挪了挪,靠著牆坐在床上,裝作玩手機打量他。

他是個英俊的中年男人,頭發有點長,胡子也冒著茬,眉眼間帶著落魄藝術家的憂鬱氣質,像被蒙在一層晦暗的陰霾裏。

秦覃的相貌和他一點也不像,但身上有些部分又足以顯出父子的特征,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