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匆匆回了寢宮,一拉開門便看見黃皆坐在地上,靠在自己的床板前邊,而苗伶就躺在上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不必擔心,我點了她的睡穴,我想你要找我的事最好還是不要讓她知曉為好。”黃皆淡然道。
“紀公子真是善良。”三公主披著透入的月色,慢慢向他走來,走到圓桌邊抹了抹凳麵,施施然坐下。
“不必刺我。”黃皆食指叩著膝蓋,望著麵前那個謎一般的女人,“你可告訴我,你讓我聽得話,與你要說的事可有關係?難道你是想讓我殺了你的父皇?還是殺了那欒陽齊王?”
“殺他們任意一人,結果都是一樣的,南越將滅國。”三公主語氣清冷,言辭間並無多少否認的意思。
黃皆一時錯愕,眉目間凝起一股不可置信:“你......”
“放心吧,我還沒瘋。”三公主打斷道,“我的確是請你來殺一個人,不過卻並不是那兩人。”
黃皆眉目一舒,沉默著等她說下去。
“我的父皇厭憎我,這是南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三公主平淡的語氣裏,一絲淒涼飄出,又很快被她摁滅,“自從母妃死後,他就恨我了,我每長一歲,他對我的恨意便長一分。已經十年了。”
她的話語沉靜下去,再無一絲一毫的波動:“十年間,我總是想讓他高興,變著法子討好他,可這一切都是無用功。五年前,他對我的恨終於到了頂峰,將我鎖在這暗無天日的沐月宮,一關便是五年,剛才那一次,便是我跟父皇五年間的第一次見麵。”
她停頓下,側過頭,拿起桌上的彎刀,手掌抹過彎刀上的露水,讓刀身在月色下更顯清亮。
“若我真是一個養在深宮的柔弱女子,這般的折磨估計我早已瘋了。”說完這句,她突然將彎刀向下狠狠插入圓桌桌麵內,聲音難得帶上了淩厲,“而這一切,都是拜那位始作俑者所賜。”
始作俑者?黃皆抬眼看她,在她那張平靜麵孔裏,似乎有一朵火焰正在燃燒。
“看來你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黃皆試探問道。
“當然,我的仇人,就是我親愛的舅舅,扶衣令董鱗。”三公主手指按在圓桌上,將那張石製桌麵按出一個細小的坑洞,“我現在依然對一副場景記憶猶新。我躲在床底,透過縫隙看著我那位舅舅掐著我娘的脖子,活活把她掐死。”
她腦袋低垂,肩膀不由自主地顫動兩下,聲音越發低了下去:“我去告訴父皇,可他卻不相信,反而第一次對我露出那種厭憎的眼神。我隻有眼睜睜地看著那張令我作嘔的麵孔虛情假意地在我麵前痛哭。“
“你累了,休息會吧。”黃皆不知該說什麼,隻能幹巴巴地安慰。
“我已經很多年沒睡過一個好覺了。一閉眼,母親那隻在我頭頂掙紮的手掌就會再次出現在眼前。”三公主冷聲道。
“更可笑的是,我的父皇居然會相信仇人的話,費盡心思要奪那‘天陰密火’,我的母親早已入土,屍骨居然被那畜生從皇陵中挖出來,連死都不得安生。”
“既是同胞,為何仇恨如此?”黃皆見勸慰無用,便順著三公主話頭詢問。畢竟那董鱗也是他要殺之人,了解一些總無壞處。
三公主一聲冷笑,緩緩說道:“我也曾想過這個問題,徹日徹夜,但我現在已經不想了。隻要殺了他,一切都能解決。”
真的麼?黃皆心中懷疑,故作不動聲色:“你想殺你舅舅,我要是幫你,我能得到什麼?”
三公主聞言,從凳子上站起身,嫋嫋而來,低下了腰,臉上的冰寒表情似被春風化了,一根軟糯的舌頭舔了舔嘴唇,清秀的五官冒出了幾絲媚氣,湊到他眼前與他對視,吐氣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