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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逝,甜蜜地粘在一起兩星期後,不得不又麵臨分離。
對林微微而言,星期天是最可怕的一天,因為弗雷德要走,而星期六則是最快樂的,因為他會回來。她總是星期六一大早,站在花園裏,等著他的車子。就算是飄雪的日子,也不例外。看見他,她的心在沉寂了五天後,就會再度雀躍。
每次回家,他總是要數落她,卻又迫不及待地將她冰冷的身體抱進懷中。這樣的周末夫妻,真正是痛並快樂著。
44年12月,戰爭已經到了尾聲,德軍不停地撤退,蘇聯軍隊已經打到了東普魯士的邊緣,而西線也不容樂觀,帝國的末日就快到了。為了抵抗強敵,政府取消了所有的節假日,全國人民都陷在積極緊張的應戰階段,婦女孩子都必須去兵工廠工作,這是最後的勞動力。
帝國的憲兵和警察也被陸續派上前線,沒有希望的反抗,隻是投入更多的人命和資源,希特勒和他的納粹黨做著最後的垂死掙紮。
眼睛一眨,又是一年家庭團聚日。聖誕節那天,明知他沒有假期,可微微還是忍不住在窗前站了很久。望著窗外紛飛的白雪,希望會有奇跡降臨,等待愛人的歸來。她做了烤鴨,烤了蛋糕,點起了蠟燭,還開了瓶紅酒,一切準備妥當。可是,一直等到蠟燭燃盡,都沒等到他的身影。
她摸著自己的大肚子,怔怔地望著燭光掉眼淚,正獨自悲傷著,這時外麵傳來了汽車的引擎聲。
都快午夜了,怎麼會是他?明知不現實,可她還是神差鬼使地站了起來,站在大門口伸手摸在門把手上,卻不敢拉開,生怕自己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
然而,萬籟寂靜中,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下一秒,門被打開了,而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麵前。眼淚一下子衝出眼眶,模糊了她的雙目,他的出現就像是個童話,叫人不敢相信。他的身上滿是冰雪的氣息,可她還是飛快地撞入他的懷抱,緊緊地抱住他,生怕下一秒他就會消失。
“乖,別哭了,我回來了。”弗雷德接住她,不停地親著她的頭發,安慰道。
她的脆弱,她的傷心,她的哭泣,她的委屈,牽扯他的每一根神經。雖然上頭取締了節假日,可是他還是抽空趕了回來,哪怕隻能和她溫存一個晚上,哪怕第二天天亮就要走,他也不在乎。能看見她,擁她在懷,這就是幸福。
兩人站著相擁了半天,心中的激蕩漸漸過去,弗雷德拉著她的手走到餐桌邊,看見一桌子的美食,眼底閃過驚訝,問,
“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林微微點點頭,臉上還有悲傷,淚珠在燭光下晶瑩剔透。他心一動,低頭親了親她的臉,她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嘴唇。
她的依賴和情深讓他愉悅,攬住她的腰,狠狠地發泄了一番心中的思念。兩人難分難解地親熱,相互探索,彼此纏綿,她的氣息讓他失控了。他更用力地去吻她,直到嘴裏有了一絲血腥,弗雷德這才恍然回神,鬆開她,撫過她紅腫的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他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拉著她坐下,為彼此倒了一點紅酒,道,“來吧,讓我嚐嚐你的手藝。”
“都涼了,我幫你去加熱。”
他沒阻止,看見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滿是幸福。
剛才光顧著傷心,沒胃口,現在看他吃,突然有了食欲。吃了幾口,她緊張地望向他,問,“怎麼樣,味道好不好?”
“比我想象的好吃。”他故意逗她。
“那就是不好吃嘍,”她歎了聲氣,埋怨道,“你不在,我都沒人谘詢,隻能自己揣摩。”
他伸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安慰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什麼時候走?”
“明天。我是偷偷溜回來的。”
她的笑容一僵,不開心地抽回手,“那你還不如不回來,讓我希望又失望,你可真夠壞的。”
見她這樣,他都不忍心再打擊她,可是,有些事情卻不得不說。
“微微,新年過後,德國會隨時關閉海關,到時候,我恐怕無法再出鏡了。”
她嗯了聲,嗖的一下起身。早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忙拉住她,道,“別生氣,我也是無可奈何。”
“我沒生氣。”她站住腳,背對著他,道,“我吃飽了,我去給你準備洗澡水。”
看見她的慢慢上樓,他的心也不好受,時時刻刻都記掛著她,不然也不會為了幾個小時的纏綿而來回趕近150公裏的路。
都說孕婦情緒不穩,明知道這不是他的錯,可還是忍不住要發脾氣。因為太愛、太在乎,所以恨不得24小時貼在一起還嫌少。
坐在浴缸邊發呆,連洗澡水滿了都沒發現,弗雷德走進來關掉水龍頭,扶住她的肩膀,道,“再堅持一下,隻有4個月了。”
她轉頭看向他,露出個牽強的笑容,轉開話題,道,“你快洗澡。”
見她要走,弗雷德一把拉住她的手,央求,“留下陪我,好不好?”
“這裏氣悶,我去房裏等你。”
聽她這麼說,他沒再勉強。林微微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窗外,發了一會兒呆,背後傳來了他的聲音。然後床的那一邊陷了下去,她閉上眼睛,他的手摸上了她光潔的皮膚,輾轉流連,就像他對她的那顆心。
想到這個男人風塵仆仆地趕來,現在還要忍受她的孩子氣,心頭一軟,頓時什麼氣都消了。她轉過身,望著他,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矯情,我隻是心裏難受,放不下你。”
他點住她的唇,道,“我知道,我愛你,微微。”
“我也愛你。”她伸手,替他一顆一顆地解開衣服,撫摸著他的胸膛,印下一個個吻。
怕傷到孩子,兩人隻能慢慢地、輕柔地占有對方,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以解相思之苦。
親熱過後,她躺在他的懷裏,不敢閉眼。恨時間走得太快,幸福來不及抓住,就已從指間逃走。他的臉沐浴在月光之下,顯得陰柔而沉靜,她的指尖沿著他眉眼的曲線,勾勒出完美的輪廓。
這個小壞蛋竟敢調戲他,弗雷德張口咬住了她的手指,然後睜開眼睛。那雙湛藍色的眸子是她的最愛,被他看得心癢癢,她情不自禁地湊上去,舔了舔他的眼睛,那濕潤的感覺讓他失笑。
“怎麼了?”
“不想睡。這樣我們就還有8個小時可以相處。”
這話說得他心都痛了,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她,唯有一遍遍地吻著她的唇。這樣的離別,對他這個鐵血男兒來說,何嚐不也是一種折磨呢?
在夜色中,摸索他的臉龐,他的身體,恨不得能夠鑽入他的骨血中,融成一體。
早上起床的時候,他不敢驚動她,蹲在床邊靜靜地凝視她的睡容。將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想感受那條小生命的存在。隻要一想到孩子出生,自己卻無法陪伴在身邊,心裏頭充滿了傷痛,以及對她們的愧疚。
微微,你要堅強。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孩子,我一定會活下去。
我親愛的寶貝,你不許調皮欺負媽媽,等著爸爸回來一家團圓。
撫過她的臉,萬般不舍纏繞在心頭……
說好不睡,可是微微還是擋不住倦意睡著了。賭氣地握住他的手,以為這樣就不必再分手,然而,當清晨的陽光灑入窗戶後,床邊空蕩蕩的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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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過後,德國果然關閉了海關,一開始還能接到弗雷德的電話,可是2月份之後,就音訊全無,石沉大海。
瑞士的電台也會轉播德國的戰況,對微微來說,聽到的都是噩耗。和弗雷德斷了聯係,她吃不好睡不著,日夜擔憂,原本是4月底的預產期,結果在3月初就早產了。在醫院裏昏睡了好幾天,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讓馬庫斯去打聽消息。
想去德國,可無奈剛生完孩子,身體虛弱,而且寶寶才出生,也離不開母親。每天隻有麵對女兒的小臉,她的心才會平靜一點,每個周末都帶著艾薇去教堂做禮拜,希望仁慈的主可以為他們指明一條生路。
3月24日,美軍攻克巴登符騰州,占領路德維希港Ludwigshafen和沃爾姆斯Worms(靠近海德堡),而英法兩軍也從萊茵地區一路往下,攻入巴伐利亞。
4月29日,博登湖地區被法軍占領,巴伐利亞的納粹軍隊徹底投降。聽到這個消息,林微微頓時坐立不安。將女兒托付給馬庫斯,不顧他的阻攔,一意孤行地跑去了德國。見不到弗雷德,她心裏沒底。
瑞士和德國的邊境上都是盟軍,好在她有合法證件,一路上無人阻攔。因為戰爭,所有的列車都暫停運行,無奈之下,她隻能央求過路的法軍部隊,捎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