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伶人之後,便是仆役拜見。能進花廳磕頭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管事。甚至洗衣房、大廚房的奴婢、婆子,馬廄的小廝,正巧來京的一些外莊子管事,也一一在門廊隔著簾子擺過了紫畫公子。出去之後,人頭烏溜溜的,幾乎有一個院子的腦袋,怕有幾百個不止,這還僅是隸屬景王的一部分。
紫畫知道會有這麼個見禮的過程,景王也跟他說過了,所以早早就備下了不少賞錢、荷包等物,受完禮,便讓大丫鬟按著仆役的等級一一散發下去,得了的個個都在院中稱謝紫畫公子不迭。
這一年過年,連接得了壓歲錢和公子入府宴的賞錢,個個仆役奴婢小廝臉上可都是歡喜瘋了。這紫畫公子頗受景王的重視,連賞錢都比別的公子多些。
這一番行禮,耗了將近大半個時辰。紫畫一直端坐於自己的位置,沒有一絲萎靡和不耐煩之態。每每點頭之際,還偶爾露出麵頰上的梨渦,展現親切之態。
景王這廂牢牢的將眼神放在紫畫身上,大廳中的其他公子作為陪襯,卻反應各異。心中酸澀的不在少數,但麵上尚且能夠維持平靜;左顧右盼的有幾個,大抵是真的不太在意。
憤恨之情表現得最為明顯的,就是青棋了。他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下去,突然往旁邊一倒,摔在了地上,連帶的,桌上的玉碗也被帶到地上摔成了幾瓣。
“公子!”他的丫鬟趕緊上前要扶起他。青棋用一隻手捂著胸口,咬著牙,不說話。
行禮已畢,正待進行歌舞表演。景王剛剛與紫畫對飲了一杯,轉頭就見青棋這副狼狽的模樣。
藍琴暗暗歎了一口氣,放下筷子,口中關切地向旁邊問:“青棋公子這是怎麼了?身子不爽利麼?怕不是今兒人太多激到了?不若回棋院中休息如何?”
青棋仍舊咬著牙,抓著禮服胸口上一片寶石裝飾,“不勞藍琴公子費心!”
紫畫探頭看了看,蹙起眉尖,卻不說話,又自飲了一口酒,讓丫鬟倒了一杯再飲,卻被人抓住了手腕。
景王不知何時已經探身過來,靠近他輕聲說:“畫兒……”他想說“莫氣”,但又不願攪亂了氣氛。
紫畫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閉了閉眼睜開來,眼裏是澄淨之色,嘴角微微彎了一彎,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兩人對視片刻,景王坐正了身子,看向青棋,“棋兒這是怎麼了?莫非椅子上坐得不舒服,地上卻要舒服些?”
青棋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王爺,棋兒……心口好疼。”
這意思很明了。心口好疼,自然是心病引起了,甚麼心病呢,自然是看紫畫公子受寵,所以不痛快。
景王“哦”了一聲,“那棋兒欲要如何?是想回棋院歇息,還是留在花廳,等過會兒看是否會好些?”這話裏有話,卻表達很清楚,即:要回去還是不回去,代表著青棋是否聽話,也代表景王對他的容忍限度。他最好不回去,然後一會兒自行恢複,景王便不介意他擾亂宴會。如果非要回去,景王將會極其反感。作為王府之主,景王自然是希望在紫畫入府宴的好日子,內院公子們都能夠和樂融融。
青棋把下唇咬得死緊,又差點把青色禮服上的寶石都抓了下來,最後道:“王爺,棋兒……要回院中休息。”
景王揮一揮手,“那便回去。本王派醫正過去給你看看,吃一兩服藥。”
青棋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走了。
景王喊周順過來,“周總管,讓張醫正務必給青棋公子開兩服良藥,熱熱的喝下去,將他的心疼病治好。”
“是。”
周順會授意醫正給青棋開的藥裏加入黃連等苦藥,還得逼著青棋喝下去……這是景王對他的懲罰。
青棋離席,紫畫也並不是很開心。
方才公子院某些公子的眼神,他不是沒見到,隻是真的刻意去忽視罷了。偌大的一個王府內院西院,這樣多的人,自己此時雖然成為了一等公子,以後,又將如何?有那麼多的人,會來與他一齊分享景王一人,到了他這裏,又能有多少真心呢?
紫畫坐著,喝了幾口酒,又彷徨了起來,心下有點淒涼。
忽聽景王又道:“周總管,將紫畫公子的座位搬到本王座旁。本王要與紫畫公子共用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