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謬讚。”她低聲道。
柳毅又笑了一陣,後頭的下人也笑了一陣,說實話他已經三十多歲,又久於官場,對這樣空有皮囊渾身都是危險的女人已經沒興趣了,隻是忍不住想當街折辱她。“哪裏哪裏,這可是下官肺腑之言。”
說著,靠近了點,靠到她耳畔,嗅了嗅。
似蘭似荷的香氣。
他又笑著站直退開了,“既然是有眼無珠的狗,破壞我兢兢業業的柳氏與勤勤懇懇的射卿之間的關係......”
“拉回去。”她冷聲道,卻也沒說具體怎麼處理,那侍衛麵如死灰,卻被柳毅攔住了。“想來既然這樣的下屬體會不了射卿的心意,自作主張衝撞肱股之臣,不如下官替大人好好教訓?”
希夷再次拱手,聲色如常:“大人請。”
柳毅用下巴指了指,兩個二流高手的侍衛出列,抽起木棍舞得虎虎生風,半點沒有留手,隻打了幾下,那侍衛的口鼻裏就流出鮮血。可他愣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希夷的手輕柔的撫在腰際,官服底下,是佩戴了十餘年的青鳥玉墜。
不過半盞茶,侍衛就隻剩出的氣了。
“大人,如何?”柳毅問道。
她一笑:“果然手法利落,真有可取之處,本官有信心從此府中不會再出此等擅作主張的奴才。”
旁觀的小老百姓早就臉都嚇白了,她竟還笑得出來。
“走吧,這地,就麻煩射卿大人收拾收拾了。”柳毅笑著,轉身揚長而去。
“把人帶回去吧。”她對若言道。“地記得洗了。”
說罷,她轉身進了馬車,轉身時袖袍相接拉住若言緊握著拳的手。馬車繞開了地上的人,接著往宮裏去了。
遠處的茶樓,戚衍把情況一五一十講了一遍,小七連說不對,還手舞足蹈的把兩人的動作神態都學了遍。還誇了句:“那侍衛還真是有骨氣!”
“真正有骨氣的,是那位射卿啊。”聞橫川端茶喝了一口,歎道。
“這叫什麼?忍常人所不能忍?”小七笑道。
戚衍這塊木頭的神色不太好,他一向最敬重此等義士,不想卻落得了如此下場。就算那位射卿隻是自身難保,難以護住自己的下屬,他還是覺得那下屬不知道為那等人盡忠。
“她壓下脊梁越狠,日後柳氏要流的血也就越多啊。”聞橫川搖了搖頭,召自己回京,說不得也是這位射卿的手筆。
......
禦書房。
“你的臉色不太好。”聞秩宇抬眸看了她一眼。
“這事兒這麼快就傳到宮裏了?”希夷歎道。“那臣是不是裝得還不夠好,連陛下也能看出來了。”
“子衿!”聞秩宇痛心疾首的喚道。
“隻是下了點顏麵,沒什麼大不了的。”希夷搖了搖頭,“裝的不好也好,太諂媚了反而讓他們更警惕了,現在這點委曲求全,在他們看來,可能毫無意義吧。”
“欣賞著,敢怒不敢言的姿態,這些年他們不也常做嗎?”
聞秩宇最終歎了口氣,對她道:“你小心一點吧。”
就像希夷護不住她的侍衛,若是有一天柳氏起了心思,尋了個確鑿的證據,把她杖殺在自己麵前,他也無能為力。
“在他們眼裏,我可不值得留心。”希夷搖了搖頭。“離衛之事已經妥當,岐王也已入京,聽聞陛下早間已經見過他了?”
“二十出頭,正是少年人的脾氣,我已勸過他,收斂一點。”聞秩宇搖了搖頭。
岐王是先帝最小的兒子,和聞秩宇差了快十歲,與先帝差了快二十歲。
“近段時間,柳白二家雖然麵不和,心底還是清楚得很,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希夷道。
“你......”聞秩宇遲疑道。
“靜候佳音。”希夷道。
聞秩宇想起了上次她說這話的時候,不由笑了,道:“好。”
“陛下!我要進去見陛下!”門外有人在喧嘩,是女人的聲音。
她看見聞秩宇麵如菜色,捂唇笑了,聞秩宇幽幽地道:“你最好不要和她撞見,從側門出去吧。”
希夷點了點頭,女人發瘋,最不講道理,柳毅還知道這種事明著來的藝術,柳君就不一定了。
她可不想討苦頭吃。
見她從側門出來,岑新恰好在側門交代事情,心照不宣,笑道:“射卿大人。”
“岑大人,我忙著走,告辭了。”說完,她挽起袍服走得要多快有多快,後頭有人喊“娘娘在這兒!”的時候,她都已經走到正宮口了。
還真是特地來堵自己的啊......希夷心道,轉身就走,剛出宮門就撞見了另一個玄色袞服的男人。
她不用猜也知是誰,退了兩步,行禮道:“岐王。”
“射卿大人這行色匆匆,是......”果然是二十出頭的男子,和聞秩宇長得八分不似,就是這聞氏的文眉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若說似的話,和先帝倒是像一點,身上濃厚的軍士氣息,隻是先帝壯碩,此人精瘦,聞氏文眉一向美名遠揚,青陽聞氏慣出美男,聞秩宇是貴家公子,此人與先帝則男子氣都更重些。
“最是難消美人恩啊......”她收了打量,歎道。“王爺有事尋陛下?”
“本王是來尋大人的。”他笑道。
“說到最是難消美人恩,大人豈不也是?”聞橫川看了眼身後深宮,意思不言而喻。
“我尚有急事,改日再敘吧,岐王。”對他,她就不似對柳氏那般客氣了,連拒絕的餘地都沒留給他,轉身就上了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