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兩日,戰報送達,塗欽達翰果然如此行事,但因著潘帥有所提防,竟也冒險多抽調十萬斜陽關守軍在後掠陣,當草原兵馬與前軍開戰時率軍對碰,雙方各有損傷,但草原騎兵靈活,重回遂城。
可因此一拖,加上草原兵馬背水一戰,驍勇無比,還是攻下了樊城。
大軍加緊行進,及至北山境內,希夷已經披上了裘衣,抱上了暖爐,加上地火石,三者齊上也沒幫她緩上太多,入北山一日後就開始咳得厲害。
符舟本以為她需要休息,便勸她先留於後方,可慢慢趕路,隻可惜希夷言辭拒絕,並告訴他隻要入了北山,休息與否自己都會如此。
北山太幹太冷了啊。
若言好歹也內息綿長深厚,不至於畏寒,希夷畏懼的不是寒冷本身,而是寒涼的內傷,等真的到了斜陽關,希夷咳得厲害時,已見了血。
“射卿大人,您無事吧?”符舟大軍已經紮營休息,現在是要見潘華了,如今潘華出征了,隻有潘江留在城中迎接他二人,符舟見她實在咳得厲害,便問道。
希夷那了若言遞來的帕子擦了手上的血,滴水成冰的北山已把手上的血凍上不少,符舟知曉僅是趕路不可能會把一個先天累成這樣,這是她自己的問題。
“無事......咳,老毛病了。”希夷垂眸,遠處黑甲的將領已經趕來了,潘江年逾三十,對二人行禮:“末將潘江,恭迎二位,父帥正在外作戰,所以由末將與二位交接。”
他視線在希夷身上多留片刻,希夷的名聲在中原響,邊城就未必了,但潘家與虞瑾瑜相交不淺,乃至於潘華的父親,幼時也是曾見過虞瑾瑜的,時隔多年有一個射卿來訪,難免有些令人感慨。
虞瑾瑜當年身無武功,是個弱女子,後來誰都無法輕視,人人擁戴,而希夷卻是先天高手,潘華乃至潘江,真不會輕視她多少。
“戰況如何?”符舟二人與潘江一同入城內,眾將跟在身後,此時仔細聽潘江說了,戰局才豁然開朗。
潘華豈是如此容易戲耍之人,在估算著他們將至的同時,大膽率領斜陽關絕大部分守軍出兵攻打遂城,草原人棄城而走。
最麻煩的地方就在於,他們壓根不在乎中原城池,就算潘華奪回來了,拿的也是座空城,潘華再率軍轉而馳援樊城,可據傳今日樊城已破,潘華再度麵臨了之前的困境。
符舟當即提出率軍十萬馳援潘華,潘江見他如此如此團結,雖從未見過,但軍人要對脾氣尤其簡單。
“射卿大人不如先留於此地,由末將率軍前去。”符舟實在覺得她隨軍夠嗆,而且她要是出了事,聞秩宇問責下來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希夷也不堅持,一是身子真的不允許,二是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她淡淡道:“本官留下負責後勤。”
潘江要守城,也得留下,中原兵馬不善嚴寒作戰,但至少懂得守城,符舟領兵走了,斜陽關內雖然凝重,卻到處都是戰意,縱使是老弱夫人,也都眼神堅毅,毫不迷惘。
門外偶有幼童在一起玩鬧,唱著這樣那樣的童謠。
“北山衛,北山衛,一年一度寒星墜。遙望昔年星在北,今年寒星又是誰?北山衛,北山衛,多少情係天涯內,日日空見雁南飛,不見故人心已碎。”
“風也奇,雨也奇,神州因你而風靡;震古爍今百千年,今日風靡又一時。風也奇,雨也奇,留下此恨恨無極;來生親帥百萬兵,木多山下雪國恨。風也奇,雨也奇,風雨之中話黍離;黍離聲聲不忍聞,聞之含淚皆離席。風也奇,雨也奇,縱橫四海無強敵;看淡人間生與死,坦然麵對禦林軍。風也奇,雨也奇,甘以鮮血濺胡騎;蒼天為你唱挽歌,大地為你悼哀詞。”
北山寒星潘伯庸,風雨如山虞瑾瑜。昔年寒星魂歸天外破軍星在北,如今射卿跨越百載再臨北山。
“北山,咳咳,很好。”希夷駐足於此,聽完了這兩首童謠,咳嗽兩聲,對領著她視察的潘江道。說是視察,不過是逛逛。
街上到處都有收容的大房,因北荒此舉眾多牧民與遂城來的人都成了流民,但在大房內與地方人相處的都極其融洽,見她看了一陣,潘江對她道:“我北山全民皆兵,子民血濃於水,共飲一條易水河之水,流的都是我北山血脈。”
希夷點頭:“很好,非常好。”她終是收回目光,歎道:“這是東臨,永遠也看不到的。”
潘江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希夷皺眉,他立即解釋道:“射卿大人,曾有人與您說過一樣的話。”
“這兒還來過別的東臨之人?”希夷問道。
“是虞帥。”潘江低聲道。
在離國之地,稱前朝將領為虞帥,是極不妥的。
希夷原本對虞瑾瑜沒有什麼心心相惜,直至也入了情網才知她不易,有了同病相憐的相惜之感,聽他此言倒是笑了,輕聲道:“虞瑾瑜是了不得的人,我不覺得自己做得會有她那樣好。”
講到心有所感,言及虞瑾瑜便自稱了我,見希夷如此說,潘江落後半步走在的希夷邊上,這種話不至於敢接,不過希夷本也是感慨一聲沒有讓他接的意思。她走在街上,還有好奇的民眾探頭出來看,毫不避諱,潘江本怕她不悅,但見她不在意,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