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分配交接了軍資,潘江見了十成軍資本不覺得如何,畢竟是戰時,可還有之前缺漏的補資不由有些訝異,希夷淡淡道:“此事我無法多插手,但但凡我在,都是全餉。”
潘江抱拳行了一禮,見她實在是咳個不停,不由問道:“大人還是好好休息,要不請個大夫?”
“本官自己會調理,將軍放心,既然事了,本官便不多打攪了。”
“大人慢走,親兵會領您去居所。”
......
她的居所不在府裏,而是外頭附近的小院,不知是照顧她還是實在不想讓她太接近潘家核心,親兵對她說,這間院子,虞瑾瑜也曾住過,院裏這棵白樺樹,正是當年她自己種下的,是她如今為數不多的,活過的證明。
這樹一直被照顧得很好,足見虞瑾瑜在此地影響多大。
若言為希夷抓了藥療養,呆在城中,第二日傍晚便收到了樊城也收複了的消息。
因為草原人棄城而走了,而拿回的樊城,雖不再是遂城那樣的空城,卻也沒了一個活人。
屍體來不及焚燒,堆積滿城。
已被屠兩城,希夷再不能置身事外,她執意到前線去,見見那兩位領軍之統帥,當她拍馬趕到樊城時,符舟恰在城外,看士兵火葬。
他的兵馬已與北山衛盡數融入,達成了一片,作為保家衛國的士兵,哪怕不是北山人,皆同仇敵愾,她看符舟拿著頭盔站在遠處,走到他身邊。
符舟甚至沒有來得及打,塗欽達翰這人屠便後撤了,樊城內的東西全被運走,什麼也不剩了。他如今渾身都是森冷之意,可塗欽達翰深知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如此,已退入草原。
“射卿大人。”他嗓子有些沙啞,“末將或許可以理解,為何您不喜戰場了。”
這樣的事,對於北山而言,年年都會被殺許多人,而對於他這種深居中原之人,難以想象,他還太年輕,還看得太少。
“如此喪盡天良之事,如此大的劫難,縱是北山,也已兩百年未曾再經曆過。”希夷輕聲勸慰道。“這怪不得將軍,是敵軍太過滅絕人性。”
“軍人死疆場,這是恥辱。”符舟冷聲道,而後看著她,“我等於北荒,定會一戰。”
希夷隨他入了城,見到了已知天命之年的潘華,他一身崢嶸,站如猛虎,和符舟一樣,寒意深重,握著關刀的手一直沒有鬆過。
“潘帥。”希夷躬身行禮。
她的品級,本是不必如此的,可這個老將半生戎馬駐守邊關,沒有他這樣的情況可能不會少見,而塗欽達翰這樣的異類出現後,他眼底全是怒火與殺氣,想必不可能善罷甘休。
可打入草原,僅憑這三十多萬人,豈止冒險托大,稍有不慎,北山危矣。
戰報已傳回京城,潘嶽向聞秩宇求援二十萬,請求興師草原,直入王帳,要像代太祖陳天啟那樣,把大軍直接推至王帳前數十裏,手刃無數草原蠻夷,打得他喘息百年。
這次塗欽達翰做得太過了,潘嶽絕不願善罷甘休,符舟少年意氣,同樣如此。
希夷意識到了,若聞秩宇派的不是符舟,而是楊之策,或許有可能勸住潘嶽,可符舟隻會加劇這團憤怒之火,這是個腦子裏隻有為國捐軀,拚死護國之人,他重視榮耀與國威,如此大的恥辱,怎麼可以忍?為何要忍?!
符舟的兵馬來自中原,北山氣候嚴苛,又趕路數日,需要休整,而北山軍已與這意氣相投的中原將領混熟,北山有特製的油膏防凍,爽朗不羈的北山衛早已很樂意與中原援軍分享,而在她來之前,這兩人就已經開始安排磨合,想結合雙方兵馬的陣法,取長補短協同作戰。
北山衛與黑銀槍為兵,中原兵馬以樸刀為主,潘華與符舟似乎在排演新戰法,進行磨合。
正如符舟不了解草原作戰的風格,塗欽達翰也不了解中原作戰的風格,但潘嶽可以教符舟,卻沒人交塗欽達翰,他是要吃虧的。
磨合數日,養精蓄銳,等來了聞秩宇傳令的信使,是陳啟昂。老派陳祚年紀大了來不了,其他人裏有這個資曆的隻有陳啟昂,他隻帶了一群離衛護衛,傳了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潘嶽鎮守北山,卻致我兩城子民被屠,實為失職,為我大離江山蒙羞,令符將軍暫代前線主帥,固我邊城,不得冒進!”
除了這樣的事,潘華可以忍,也可以允許被降罪,這是他莫大的恥辱,必須要懲罰,符舟暫代主帥之位就算其他人都不忿,潘華也能接受,他唯一在乎的隻有一件事:“敢問陳大人援兵何在,臣將出兵北荒,需援兵固守後方!”
“陛下的意思,是不準出兵。”陳啟昂淡淡道。
大帳裏氣氛已然不對,眾將領都在失控的邊緣,希夷知曉若少有不慎,極可能嘩變,她萬萬沒想到聞秩宇不肯派兵,聞秩宇不在乎死了兩城的百姓,如今一城未失,對他而言隻要潘嶽接著守住北山門戶,保住北方便夠,聞秩宇隻想留著那四十萬人,防著岐地,防著西北,防著那些對他而言可能的威脅。
潘華按在劍鞘上的手緊得在發抖,陳啟昂見勢不對,終於慌張起來,看向希夷,向她求助的道:“射卿大人!”
符舟與潘華轉頭看她,符舟眼神沉靜如水,看著她的眼神帶著期望,潘華已是被怒火衝頂,希夷歎息道:“陛下說的不錯,潘帥如今或許不能做出合理的判斷了,由符帥暫代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