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祁臨將筆握得死緊,“我看不懂!捉急!”
葉拙寒:“……”
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有說服力,祁臨還在草稿紙上劃了一下,結果用力過猛,草稿紙一下子破了。
祁臨縱橫人間十六載,就沒這麼慌過。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慌什麼。
“我真的……”
“好了。”葉拙寒歎氣打斷,“我不還在嗎?一道題而已,看不懂我給你講。”
祁臨平緩呼吸,“好,好的。”
葉拙寒將草稿紙拿回去,卻沒有立即開始講題,仍舊看著他。
祁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特別不對勁,所以覺得葉拙寒的目光也和平時不一樣,更深卻也更亮,像極遠的夜空透出來一抹光。
被這抹光捕獲,祁臨竟是未能立即將視線撤回去。
葉拙寒覺得祁臨沒有將話說完,甚至沒有說實話。這道題雖有競賽元素,但在他給祁臨講過的題中,難度隻算中上等。祁臨領悟力強,更難的題也能看懂,這題不應當看不懂。
退一步講,祁臨真的沒看懂,也不至於急成現在這樣子。
多大點兒事呢?
祁臨一定在想別的事,那雙閃爍的,想要躲閃,卻沒能躲閃的眸子就是證據。
到底是什麼事?
葉拙寒很輕地眯了下眼,隱隱有些懊惱。
如果他像葉羚崢一樣善於與人相交,接觸過各式各樣的人,現在是不是輕而易舉就能猜到祁臨的心事?
“小龍哥。”祁臨被看得越發不自在,趕緊打破這各懷心思的沉默,“你不是要講題嗎?”
“嗯。”葉拙寒這才收回視線,將注意力轉移到草稿紙上,“這題……”
午後的老圖書館靜得像是上個世紀的投影。葉拙寒低聲說,祁臨安靜聽,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可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都三心二意。
葉拙寒講錯了一個步驟,最後得出來的答案和第一次演算時不一樣,檢查了三遍才發現。
祁臨聽得暈暈乎乎,不住地點頭,即便答案錯了,仍是附和著點頭。
他沒有發現葉拙寒的異樣,所幸葉拙寒也因為走神而沒有發現他這錯誤的點頭。
題講完了,花去比正常情況多兩倍的時間。
葉拙寒問:“聽懂了嗎?”
這一聲低極了,像鉤子一般鑽進祁臨耳朵。
祁臨腹部不自覺地一收,某種不可言說的悸動像上鉤的魚,被牽出水麵,在陽光下甩出星星點點的金屑。
“聽懂了。”祁臨倒也不算撒謊,題他確實聽懂了,照著步驟能解,但若是葉拙寒想考他,給他出一道相似的,他一定解不出來。
周圍靜止了幾分鍾,就在祁臨以為葉拙寒要給他出題時,葉拙寒放下了筆,“這是最後一道吧?”
“嗯?”祁臨看了看卷子,“對,是最後一道。”
“下午的課要開始了。”葉拙寒站起來,“去上麼?”
暑假的課因為課時長,所以安排不像之前那樣緊湊,有時下午是自由練習時間,老師不講課,學生可以在教室畫畫,也可以隨便在校園裏找個地方寫生。
祁臨估計今天自己沒心思畫畫了。
“你請我喝汽水吧。”葉拙寒越發覺得祁臨不對勁,於是給祁臨解圍,“感謝我給你講了題。”
解圍這種事,於他而言與猜到祁臨在想什麼一樣不容易。
但看到祁臨立即站起來,笑嘻嘻地說“好”,他又有點高興。
高興、緊張、不安、茫然……這些在遇到祁臨之前隻聽說過的情緒,他慢慢地也擁有了。
接過小賣部老板遞來的橘子汽水,祁臨一飲而盡,冰涼順著喉嚨直入肺腑,終於將那些陌生的躁動壓下去。
他鬆了口氣,偷偷看向葉拙寒,卻發現葉拙寒也在看他。
剛壓下去的躁動又湧起來,像他們在星絮灘一起追過的潮。
“今天好熱。”祁臨慌忙說。
葉拙寒愣了下,點頭,“嗯,今天很熱。”
晚上回到家中,祁臨將臥室、書房、客廳的空調全都打開,躺在涼席上盯天花板。
祁文糾和崔伊又出差了,家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總愛跟祁瀚說自己是勤儉持家的小王子,獨自在家時隻開風扇,最熱最熱時才開一個空調。
今天卻按捺不住,恨不得將冰箱搬到客廳來,直接住在裏麵。
怎麼回事啊?身體降不去溫,心髒仿佛成了一個熱源,不停歇地輸出熱量,而開關正是葉拙寒。
隻要他想到葉拙寒,胸膛就開始發熱。
可他好像也無法將葉拙寒趕出去。
今天從看到葉拙寒坐在書架樓梯上的那個畫麵開始,一切就從本來的軌道上脫離。
他計劃做完一套數學卷子,下午畫一張速寫,晚上刷物理競賽題——雖然他早就跟老劉表示過,自己不參加競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