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供第二天的上午,閆希軍感到很奇怪,他們從天亮以來一直把他烤在審訊椅上,不管不問。這段時間他感到很幸福。不過等到10點過後,他既不奇怪也不幸福了。
他聽到隔壁傳來清脆的打耳光及哀求的聲音,怎麼這麼熟悉?門哐啷一聲開了,耳光聲停止後,一個老人哀求著:“我真的沒看到我兒子放火啊?你們這是在幹啥呢?”
他的心倏地一沉,他們把爸爸抓進來了?
“啪!”又是一記清脆的耳光,“跪好了!老實交待!”
閆希軍抱著一絲僥幸,希望隔壁挨打的人不是自己父親,為了確證這點,他扯著嗓子大喊:“爸!是你麼?”
“軍子啊,你挨揍了麼?”老人對自己兒子的聲音是一點都不含糊的。
閆希軍有點瘋了:“啊!啊!啊!--”仰天長嘯。
“孩子啊!--你受苦了--”五十多歲的老人在另一個房間裏老淚縱橫,自己挨揍沒哭,老風濕腿跪在水泥地上痛苦不堪沒哭,聽到自己孩子受苦,老人哭了。
老鼠須進來後,閆希軍停止了喊叫,眼睛裏的憤怒燃燒著,向利劍一樣射向他。老鼠須剛一張口:“你想好--”
就被閆希軍的咆哮打斷了,“我早晚整死你!--”
那名瘦子提著電警棍徑直向閆希軍嘴裏戳去,“劈劈剝剝”的火花剛停下,閆希軍又開始大罵。瘦子還要電,被老鼠須製止了。這回看不出他有一點生氣,一副從容不迫、勝券在握的樣子。
他微笑地望著閆希軍,等閆一罵完,隔壁房間也安靜下來。老鼠須依然手裏把玩著鋼筆,“你死活不承認,我們懷疑你背後有指使,你不承認不要緊,我們會從他們身上好好查清的,他們做為同案犯要和你一起判刑的。”
閆希軍渾身不寒而栗,他十分擔心下一步父親也遭受和他一樣的“修理”。他知道,現在再怎麼發泄怒氣都沒有用,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他一會兒望望窗外,一會兒低下頭,一會兒又看看老鼠須。
一絲奸笑浮現上老鼠須的半邊臉,就像在洞口守了一夜的老貓,它知道獵物很快就要出現了。
這時隔壁又響起了電警棍“劈劈剝剝”聲並伴隨著一聲聲哀嚎。閆希軍的心被抓得更緊了,他正要喊叫,聽到父親哀求:“你們為難那孩子做什麼啊?著火那天他在旗裏辦事哪,他不在鄉下哪!真是作孽啊--”
閆希軍明白了,二哥也被帶來受刑了。他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淌下來,他不是為此委屈,他是為遭遇這不公正的折磨,自己卻無能為力,甚至全家人都無能為力而悲憤不已。
片刻後,他的臉平靜下來,“我承認,都是我一個人幹的,與他們無關。”
隔壁房間似乎也聽著這邊的動靜,閆希軍話音一落,那邊電警棍的劈啪聲也立刻停止。桌子上記錄的那家夥唰唰唰地伏案疾書。
“你們趕緊把我家人放了,這事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老鼠須眯縫著三角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閆希軍,“你說放就放麼?這麼大的案子我們不查清誰敢放人?”
“我整死你全家!曆時金!”閆希軍竭盡全身的氣力咆哮起來,他這一嗓子估計整個公安局大院都聽得到了。
老鼠須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一隻手有點微微哆嗦,他從抽屜裏抓起一根電警棍來到閆希軍麵前,還沒有碰到閆希軍的嘴上,“砰!”的一下閆希軍連人帶椅子一頭紮倒在他腳前,虧他躲得及時,差一點被砸到。躺在地上的閆希軍,一雙眼球快要鼓出來了。他嘴巴裏聲嘶力竭地把老鼠須的老婆、女兒、全家人都糟蹋了個遍,而且還句句掛著老鼠須的大名。老鼠須提著電警棍站在那裏呆了幾秒,然後轉身走了出去。他出門後不久,閆希軍就收了嘴。
這個快五十歲的家夥還是有城府的,他知道這時候的閆希軍是頭發狂的獅子,任何暴力對他都沒什麼作用了,他早點離開還多少保全一點麵子。我猜想他之所以說那句激怒閆希軍的話,一個是麵子問題--堂堂副局長怎麼能聽從一名罪犯的話呢?一個是輿論問題--抓來上刑,很快就放,說明是以此要挾招供。這點,在同行的眼睛裏很沒麵子(能力不足)。
那個狠角色進來收拾殘局了,他和顏悅色地把閆希軍扶起來,“你放心吧,不是他們做的,想替你背黑鍋都背不了,你交代清楚了,跟他們沒關係,他們就回去了。你交待不清楚,我們可以隨時叫他們來調查。”
閆希軍在簽字按手印的時候,聽到父親喊:“軍子兒,不是你做的別往自己身上攬啊?”聲音漸漸遠去。老人當時並不知道兒子具體都遭受了什麼,知道了,不知他還會不會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