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殺人犯的煩惱(一)(1 / 1)

這一晚上,前半夜王喜才值班,快到4點多了,這家夥熬不住了,就把我叫醒。我坐在門口在煙盒紙上畫畫,剛過了半個多小時,我分明聽到鐵門處有人一聲長歎,這一聲歎息清清楚楚,就像有人站在我身邊,對著我耳朵發出來一樣。我好生奇怪,值了這麼多次班可從來沒聽到過歎氣聲啊?我站起身猛地一扭頭,望風口那個肉黃色的東西又出現了,仍然是倏地一閃而過。這一次我不知為何就把頭湊到望風口處,我想盡量向外看看,是我的幻覺還是真有什麼東西。

這也是我看到那東西出現以後第一次把頭向黑洞孔裏伸去,這孔有點小,我的頭伸不出去,我將臉貼到那個望風口上,極力望去,除了一片漆黑就是一片黑漆,什麼東西都看不到。但我分明又聽到一聲長長地歎息“唉--”,這聲歎息出現在二十幾米遠的走廊盡頭,門頭那個方向。同時有一股淡淡的涼風從我臉上輕拂而過,我有些緊張,這兩聲歎息一個出現在耳邊,一個出現在遠處,感覺由一個人所發出的,隻是距離不同罷了。但是我並沒有聽到走路的腳步聲。

我坐在通鋪上,正對著鐵門,盯視著黑漆漆的望風孔,心想: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種東西不斷地出現,現在又有了聲音,每次它都是在我毫無預備的情況下出現。再怎麼說它都不像幻覺,難道真的是鬼麼?我努力地回想它一共出現了多少天,多少次。在夜裏它出現的次數我已經想不起來了。迄今為止,白天,它趁著哈達睡著時,使哈達突然全身抽動,從他身上瞬間跑到鐵門外就經曆了3次,而夜晚,它做這樣的把戲至少超過了6、7次。他一定是同哈達有關聯,因為它從來不驚擾別人,難道是被哈達殺掉的冤魂?想到這裏,我的後脊梁上一片冰涼。

第二天,吃過早飯出去望風時,打人的那四個又留下來集訓。我們進號時,看到他們倆倆在一起,互相騎到肩膀上輪番折返地走著。進了監舍,哈達說剛才他們做的那些動作與前年他在旗裏集訓摔跤時的訓練一樣。

原來在前年夏天,哈達做為當地蘇木選送的十名青年摔跤手之一,來到旗裏體委集中訓練了一個月,甄選出尖子選手再送到國家摔跤隊裏。這些摔跤手每天訓練的,增強下肢力量的科目與朱老五他們現在做的一模一樣。也難怪哈達一口氣殺了那麼多人,幹得那麼利索,原來他蒙古式的摔跤技術不錯啊?

不要小看他們這些被選送到旗裏來的摔跤手。在我們草原地區,我們家鄉的牧區,每一名蒙古族男孩的摔跤技術同他們騎馬技術不相上下。男孩子們湊到一起,最好的運動就是摔跤,每年夏天每個嘎查、蘇木及至旗裏都會舉辦大小不一的那達慕民族盛會。這種盛會的重頭戲就是摔跤比賽,得到冠軍的人,獎品從羊到牛馬到駱駝不一而足。聽說這些年開始換成數額不小的獎金了。不管是多大級別的那達慕博克(蒙古式摔跤的稱呼)比賽,獲獎者在親戚朋友中都備受讚賞。

而這種比賽奇特之處在於:不分級別、不分年齡,單循環淘汰製。你常常會看到3百多斤體重的壯漢博弈100多斤的小瘦個。也會看到十八九歲的小夥子挑戰50左右的老布會(布會--意即獲得多次那達慕冠軍的榮耀,他們往往在脖子上戴著綴滿彩色布條的標誌{贏一次冠軍就加一根布條})這種比賽是標準的優勝劣汰製。我在高中時也喜歡摔跤,會一點技術,學校同年級組所有的漢文班裏沒有人能摔得倒我,但是與蒙文班,與那些鄉下來的蒙古孩子比試,十次有七八次會輸。整個內蒙古每年比出來的博克高手,基本上都出自於我們的家鄉。哈達既然能在上千名的年輕人中被選至十人來集訓,說明他的摔跤技術非同一般了。我熱情地同他探討起蒙古摔跤的方法,他連說帶比劃著向我傳授經驗。

談到後來我問起他每天睡覺做夢麼?都經常做什麼夢?他說他在進來這裏之前的幾年裏經常夢到他媽媽。他媽媽和爸爸在生下他一歲的時候因一種奇怪的病先後在半年之內去世了,父母唯一的合影照片還被他二姐在他不記事的時候不小心燒掉了。實際上他父母長得具體什麼樣他都沒印象,(他是他大姐養大的)但在夢裏,他就認定那個女人是他媽媽,有一點點像他幾個姐姐的模樣,但是他從來沒看清楚過。

每次他都很想擁抱一下他的媽媽,或者是跟她很近很近地呆在一起,但是他的媽媽雖然對他很和善,好像很疼愛他的樣子,但始終同他保持著距離,始終讓他跟著她走,沒完沒了地走,邊走還邊同他說一些他聽不太懂的話。每次夢醒時他都會忘記媽媽都對他說了什麼。差不多夢到最後,經常是媽媽不見了,他被領入到一個無比漆黑的環境裏,什麼都看不清,隻是感覺到腳下磕磕絆絆,路很不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