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停在並排的三個土坑前。這三個土坑剛挖不久,一人多長,兩尺多深,每個坑相距二十多米。三輛刑車前後連成一字,後麵那輛車的武警全部跳下來,一部分人在附近警戒,一部分人上來打開側麵的車廂板。這次,他們隻把三名殺人犯拉下來,我們這些站在車上的囚犯仍然留著。
第一個被打開車廂板的是羅雪峰那輛車,他們把他像麻袋一樣從車上拖下來,“砰”地一聲砸在地上,那家夥不哼不叫也不動彈。很快,兩名法警又像拖死豬一樣把他拖到土坑前,他們倆手一鬆,羅雪峰立刻像爛泥一樣趴在地上。我當時都有點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已經被嚇死了?
劉斌那輛車的箱板打開時,他們也是直接把劉斌推了下去,他臉朝下重重地摔趴在地上,但他的腿還在動,他們把他提起來時,他還能兩腿站立支撐著身體。把他背對著坑,按跪在那裏時,他還能坐在兩腳上,上身直起來。
輪到哈達時,車廂板剛一打開,還沒等那些人推或是拉,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但沒站穩,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兩名法警走上來拉他,他順勢站起來後,向正對他眼前的土坑走去。那兩名法警一左一右地緊緊抓住他肩膀。到了坑前,哈達猶豫了,不願意跪下去。那兩人把他身子扳過來,使勁地按著他的肩膀,但他就是不跪,他們倆一時竟按不動他。
旁邊一名端著槍的武警走過來,舉起槍托對著他膝蓋後窩掄去,哈達這才普通一聲跪下來,屁股坐在腳後跟上。他直起上身,直直地盯視著強製他的這幾個人,眼睛裏閃爍著仇恨。
就在哈達跳下車廂時,一直在前方領路的那輛吉普車的門打開了,走下四名端著自動步槍的法警,他們戴著雪白的口罩和雪白的手套。一俟哈達跪下後,其中三人立刻跑到這三名死囚前,采用半跪式的射擊姿態,槍口瞄準眉心處,麵對麵還不到三米距離。羅雪峰那裏,一個人一手扶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握著步槍,以槍口挑著羅的下巴處,勉強把他撐起來,另外那人的槍口就直接抵在羅的眉心處。站在他們旁邊同樣著裝的行刑隊長,手裏抓著一把小紅旗,高高舉過頭頂,喊道:
“預備--”
囚犯們的心髒突然停止了跳動一般,時間在那一刻似乎凝固了……
我緊緊盯著哈達和他臉前那杆擦得鋥亮的半自動步槍。
“放!”
“嘭!嘭!嘭!”三聲爆響如鞭炮般,急促連貫得在我們耳根炸起。哈達的頭好像向左晃動了一下,一瞬間腦袋隨著爆響猛地向後甩去。他並沒有像旁邊的劉斌和羅雪峰那樣--隨著槍響身子一下子栽倒在後麵的土坑裏。他的臉朝天仰著,上半身極力後傾,但他的兩條腿卻還穩穩地跪在那裏。他就以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地向天仰傾了三秒多鍾。那四個行刑者開完槍後,迅速站起來跑向吉普車。
這時,哈達突然立起上身筆直地坐在那裏。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右眼上方開出一個花生米粒般大小的血洞,血正汩汩地從那裏向外湧出,流過他睜開的右眼球,流過他英俊的右臉頰,流向他的脖子、肩膀,那半張臉都是紅紅的。他搖搖晃晃地要站起來。身旁那名拿槍托砸他的武警戰士,慌亂地後退了兩步,那人扭頭向吉普車望去,那些開槍的法警都已經爬進車裏,嚴嚴實實地關緊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