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不輕不重,卻令一度躁動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因為坊間那些傳聞,還是別的什麼緣故,眾人總下意識地覺得這個女人瘋起來,或許狀況還會比現在更糟糕。
這些人不提什麼“知遇之恩”,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往日恩怨也就一筆勾銷了。可既然他們又提起來了,那顧伯爺和顧雲聽也就隻好恭敬不如從命,好好清算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賬。
知遇之恩?
噢,時時刻刻惦記著你的命,想讓你家破人亡的那種。
“賬總是要算的,不過,一件一件來吧。”顧秦淡淡地說著,轉頭看向身邊的兩人。
那兩人意會,略一點頭示意,抬手掀了帽兜,露出本來麵目,是兩個中年男人,為首的幹淨溫潤,像個政客,而他身後那個則孔武有力,顯然是個習武之人。
“這、這不是——”底下有眼尖的武將認得,驚呼,“這不是小陳王嗎?!後麵那個,是陳國大將軍趙涪陵?!”
年輕的文官們雖人都不認得他們,可聽見某位人高馬大的武將嗷嚎了這麼一嗓子,也都反應過來了——
這位小陳王與顧伯爺差不多的年紀,自然不是當年藩王之亂時,率大軍攻入祁京的那位小陳王,而是當年隨父出征的陳王世子。
下麵幾位年邁的老臣也都接連認出了他們,雖然時過境遷,可是當年那一場動亂比起今日,更為驚心動魄上數十倍,大祁差一步就傾覆了,他們自然記憶猶新。
“顧秦,你們、你們竟然勾結南境!其心可誅!”任君誠身旁年輕的官員聲嘶力竭地大罵著。
“諸位不妨先聽本王一言,”陳王冷眼看著底下明顯分作兩派的朝臣,冷笑了一聲,停頓了片刻,待多數人都靜了下來,才又不疾不徐地繼續說道,“南境諸國雖離開大祁治下多時,但我等都是祁國之人,心中也都忠於太祖皇帝,並未有什麼不臣之心。”
“沒有不臣之心?哼,不如去哄三歲小孩兒!這些年來南境戰事何曾少過?!倘若沒有不臣之心,難道當初藩王集結兵馬逼宮一事,都是史官杜撰不成?!”任君誠據理力爭。
“藩王圍攻祁京不假,可其中內情,這位大人太年輕,怕是不會知道。”陳王器宇軒昂,言行舉止自有一身貴氣,不怒自威,不必大聲爭辯,便絕不容小覷,“本王與陳國百姓都是大祁皇裔之臣,而當年清君側,清的——也正是心存不軌、妄圖鳩占鵲巢的奸佞小人,何錯之有?”
妄圖鳩占鵲巢?!
這六個字,意味深長。
眾人心底不約而同有了一個不明朗的猜測,卻都不敢輕易宣之於口。
要說鳩占鵲巢,在這件事裏能算得上是鳩占鵲巢的,就唯有如今的天子一脈了……
這未免也太荒唐了啊!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誰會相信啊!
“這個借口,未免太過拙劣!”任君誠越辯越清醒,反駁道,“為了讓自己變成所謂的正統,就勾結敵國編出這樣拙劣的借口,是當這滿朝文武、當天下蒼生都是傻子嗎?!這大祁的江山,向來都是楚姓江山!何曾姓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