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回宮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求見歡兒。
重山見她焦急不安,便撫慰她道,“我已叫人抱她過來了,馬上就到了。”
清華依然坐立不安,不停張望,終於,從簾後轉出兩個人影來。
是歡兒!她模樣沒有變,但是長高了稍許,頭上梳著兩個漂亮的小圓髻,用綠色絲帶綁著,一張小臉尤為靈秀動人,她走起路來一蹬一蹬地,小嘴兒不停哼著小調兒,很高興的樣子。
清華激動地奔上前去,半蹲在歡兒的麵前,立刻掉下淚來,“歡兒,娘親回來了。”
誰知,歡兒卻一時怔了,對她的激動和眼淚展現出一臉茫然,以致在清華伸手抱她的時候,小身板表示了抗拒,不自覺往旁邊的人身上靠去。
旁邊的人是樂揚,她帶歡兒過來的。樂揚似乎對歡兒這個反應,也感到一絲意外,但更令她措手不及的,是見到眼前的人。她麵上立馬現出一片驚愕和難以掩飾的尷尬,怔了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清華心中猶如被芒刺紮了一下,很顯然,將近半年未見,歡兒不記得她了。
重山見狀,忙也跟了過來,心裏頭有些擔心,歡兒對他也不太親近,連“爹爹”也沒有喊,一雙撲閃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們倆。
樂揚猛然緩過神來,忙細聲與歡兒解釋,指著重山道,“歡兒啊,你不認識爹爹了嗎?”
歡兒這才懵懂地點頭,跟著喊了,“爹爹。”
重山大笑,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朝她的小臉頰上深深地親了一口,又轉向清華道,“這是娘親啊,歡兒怎麼會不記得了呢?”
歡兒抿嘴,仍是不喊,眼巴巴地望著樂揚,怯生生道,“娘親在那兒。”
清華又是一陣痛心,偷偷轉過頭去掉眼淚。
樂揚忙道,“歡兒與我相處久了,便認我作娘親。我以為,姐姐遭遇了不測。”
她頓了頓,道,“為了讓歡兒忘記這些痛苦,便不曾叫她改口。還請姐姐不要傷心,歡兒是姐姐的孩子,隻等多幾日,她便與你熟了,會記起來的。”
樂揚的聲音聽著有些慌亂和失落,好在重山和清華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歡兒身上,因此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清華強忍心酸,道,“我明白。謝謝你盡心照顧歡兒。”
樂揚的眼裏忽而也有了些淚花,“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定了定神,忙又道,“對了,姐姐住的奉宜宮已安置好了,姐姐若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請盡管和我說,我再改改。”
重山跟著便道,“不如,這陣子歡兒也住那兒吧,這樣,清華便可多些時間與歡兒相處。”
清華表示讚同。
樂揚卻道,“好是好,隻是,先前都是我陪著歡兒睡的,我怕她一時不習慣,會哭鬧。”
清華當然也不忍心看歡兒哭,於是便溫柔地問歡兒道,“歡兒,你能留下來陪我麼?”
歡兒便回道,“為什麼呀?你怕黑麼?”
清華看到歡兒一本正經地思索,心都融化了,便道,“對啊,我第一次來這裏,如果沒有歡兒陪我,我會睡不著的。”
歡兒雖然不記得清華了,但是母女連心的那種親情卻隱隱約約地在拉近她們的距離。歡兒見她第一眼,還是非常喜歡的。
在清華慢慢地勸哄下,歡兒答應了,“好吧。”
重山和清華相視一笑,如釋重負。
樂揚見狀,幽幽道,“那我去安排。”
清華忙道,“有勞了。”
樂揚淡淡一笑,轉身離去。出了門,方才覺得無限蒼涼,不由得冷笑了一聲,想起了兩個月之前,她接到重山的來信,囑咐她把最好的奉宜宮收拾出來,隻是沒說是給誰的。她猜想,或許重山是收了個稱心的姬妾吧,她雖無奈也隻得照做。
苦苦等候了兩個月,原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新人,卻發現隻是他心心念念的故人,這也就算了,為什麼死死瞞著她,她興衝衝地來帶孩子見父親,卻發現,人家見的是母親,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自己倒成了跳梁小醜的樣子,難道不是成心將她戲耍麼?
她的貼身婢女素衣見著她怏怏不樂,不敢去勸,隻得緊緊跟著。見她又往奉宜宮方向去了,便急著道,“夫人,奉宜宮都布置好了,您若不放心,吩咐我們去便好,何必親自跑這一趟呢?”
樂揚便道,“你不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出錯。你們出了錯,就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