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宮中平靜了一段時日,樂揚也沒有再見到齊王,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便不再放在心上。
她現在一門心思,都在計劃如何利用允寧提高自己在太後心中的分量,便常常帶著允寧往長樂宮去,太後頗喜歡允寧,連帶著看樂揚也順眼多了。
可好景不長,宮裏又有了一樁喜事,皇後有了身孕,自然眾人的目光,便不隻在允寧一個人身上了。
這可讓重山高興壞了,終於明白清華為何一再故意冷落他,還要瞞著他親自操辦允寧的滿月酒,倘若他早知道,是絕不會讓她這樣勞累的。
重山下了朝,別的地方都不去了,直奔椒房殿,守著清華。
這是他與清華的第三個孩子,是真真意義上,他們的第一個共同守護的孩子,他比任何人,甚至比清華自己,都要謹慎。
他不知道清華是否從當年小產的傷痛中走了出來,但是他沒有。這麼多年過去,每當他想起自己曾失去過他和清華的第一個孩子,心上就像被猛然紮了一刀,不論此後他有多少個孩子,都彌補不了這份缺憾。
這日,他如往常一樣,卻見椒房殿沒有人,連盈袖也沒有看見。
“皇後去哪兒了?”他便問其他的人。
“回陛下,娘娘去長信宮了。”那宮人怯聲道,在重山追問之前,忙又坦白,“是尹姑姑親自來請的,奴婢瞧著尹姑姑有些嚴肅,不知是為了何事,娘娘也沒問,便跟姑姑去了。”
重山抬腳便飛快地追了出去。
他一路衝到了長信宮,隻見盈袖守在門口,一見到他便急道,“陛下快救娘娘!”
重山二話不說,一腳踏了進去,入了內,卻乍見清華跪在了地上,忙衝上去要扶她起來。
清華卻推拒不接,給他使眼色,低聲道,“臣妾沒事。”
“娘!”重山脫口朝太後數落道,“你這是做什麼啊?”
太後穩如泰山,眼中多是怒意。
“你來了正好,趁這個機會把事情說說清楚。”
太後歎了一口氣,眼睛隻盯著清華,滿是失望。
“都下去。”她命道,隨侍眾人領命,紛紛退出。
這屋子裏,便隻剩下了他們三個。
忽然,三人都表現了出奇的默契,無一人出聲,空氣似乎靜止了,安靜得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
重山終於忍不住,不管不顧將清華一把扶了起來,清華因跪的久了,雙腿有些發麻,一時站立不穩,撲倒在了重山懷裏。
重山緊緊摟著她,急道,“娘,你不知道清華有身孕了麼?”
太後端坐不動,卻咬著牙關,直眉愣眼道,“你隻心疼她,你知不知道,她是怎麼騙你的?”
重山低頭看了一眼清華,眼裏滿是憐惜,並沒有過多思考這句話。
清華聞言雙眉緊蹙,垂下了眼簾,濃密而修長的睫毛似乎藏著難以言說的委屈,她聲細如絲,“有人說,歡兒,不是陛下的孩子。”
重山一聽,耳膜幾乎被人戳破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他沉吟了一會兒,頗為糟心地朝太後望過去,“母後,這都是胡說八道,就為這事兒,你讓清華擱這又冷又硬的地板上跪著?她可是懷了你的親孫子啊!”
“還有,歡兒是我的女兒,誰也不用懷疑!”重山擲地有聲,字字鏗鏘。
太後氣急道,“你,你如何斷定!”
她接著看向清華,換了一副可憐的麵孔,幾乎是用祈求的語氣,萬般無奈道,“清華,我知道,我們趙家欠你許多,我感激你為重山做的一切,但是,此事非同小可,關乎我趙家列祖列宗的顏麵,你給我一句實話,這孩子,究竟,是不是重山的?”
清華心中已一片冰涼,一口怨氣在胸口堵得死死的,使得她牙關顫抖,麵色發青,但這個時候,她不能露出一丁點的軟弱來,隻聽她一字一頓道,“清華對天發誓,歡兒是趙家的骨血,一絲也不能容人汙蔑!”
但是老太太,卻並不買賬,連最後的耐心也失去了,好像她方才一時的溫情示好不是為了得到肯定的答複,而是為了喚起清華的良心,從而確認那個謠言。
太後便不再看她,撇下二人,轉過身去,自嘲地一笑,“外頭流言如此不堪,叫哀家如何相信你?”
她眼神有些恍惚,憶起往昔,“哀家記得,你那時,是在豫州住著。哀家不是沒有懷疑過,隻是不願舊事重提,何況你於我趙家有再造之恩,我容得下你,也容得下歡兒!”
這一番話,徹底將三個人都帶入了那一段混沌的過去,這麼多年了,原來,她的過去變成了一根堅硬的刺,早就埋在了老太太的心裏,若無人觸碰倒也隻是隱隱作痛,如今分明是有人拿刀去挑,挑的鮮血淋漓血肉模糊,卻不僅沒將刺拔了,反而讓它越紮越深。
太後說完這句話,那背影看起來一下子變得蒼老了。她不是這場審判的始作俑者,她同樣,是受折磨的人。
清華驀然怔了,她要怎麼去解釋呢?她以為她根本不需要去解釋。
太後痛心疾首道,“紙包不住火,如今流言四起,哀家想替你瞞,也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