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蓋的三間臥室, 程風住最中間,左邊是程雪,右邊是顧東, 至於抱著大哥哥撒嬌的虎子, 隻能留守在原來的屋子裏了。
畢竟虎子隻有三歲多, 還需要睡那張可以在旁邊圍一層棉被防止摔下去的大床, 而新臥室的三張床都是一米五寬的單人床。
三間臥室, 每一間的麵積都隻有一間學生宿舍那麼大,太大的床也擺放不開。
不過,以程溪也能省則省的性子,他是不會給哪個人去挑雙人大床的。
因為隻是加蓋了三間房,而不是完全蓋新房, 程溪和大佬商量過後,就沒有按照本地的習俗放鞭炮、撒喜糖、請親戚朋友們一塊吃溫鍋宴。
而是給來幫忙的人各包了一包喜糖、十個雞蛋和兩斤掛麵,挨個給送到家裏去。
程溪領著一家人去送的,畢竟他們家除了‘他’和虎子, 剩下的村裏人都不大熟悉。
上次施工他隻是把人臉和人名對上了,這回正好把人臉和住址也對上, 引路的也不是旁人, 正是住在隔壁的許老三。
畢竟監工的是許老三, 這事兒找他幫忙也合情合理, 作為感謝, 程溪給隔壁留下了雙份。
折騰了好幾個小時,天都黑了,才算把東西都送出去,許老三搶著挑起空扁擔,回去的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 進了程家,放下扁擔,才突然開口。
“程老二,你往後就是我親兄弟。”
一家六口看著說完話直接轉頭就走的許老三:“……”
聽語氣,看動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放狠話。
“性情中人就這樣。”程溪跟孩子們解釋道。
楊盼盼也說:“許伯伯剛剛是在道謝。”
幾個小孩子點了點頭,倒是程風因為剛剛離得近,好像看見了許三伯眼睛裏的光,但想想許三伯又高又壯的樣子,還有剛剛特別有氣勢的語氣,應該是他看錯了,許三伯怎麼會掉眼淚呢。
許老三還真是怕被看到掉眼淚,才轉身拔腿就跑的,連說話那麼有氣勢,都是為了掩蓋鼻頭酸澀。
上次的高粱麵和奶粉,這回的雞蛋和麵條,都幫他大忙了。
別看他對外總是說‘孩子有骨頭就不愁長’,可幾個孩子連著生,這馬上就要生第四個了,他嘴上不說,但實際上晚上愁得大半宿睡不著。
家裏沒糧了,能借的人家都借了,眼瞅著離秋收還半個月,離分糧還得一個月,他都不知道這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爹娘那邊關起門來跟大哥大嫂過日子,別說過去借點糧食了,就是上門人家都不接待,窮親戚嘛,一上門就是去打秋風的。
媳婦娘家那邊,他們已經借了好幾次糧了,再借,他也沒這個臉。
都講究多子多福,但許老三真是被弄怕了,如果能選擇,他寧肯就隻要一個孩子。
可這也不是他能選的事兒,誰知道老天爺怎麼總是上趕著給他送孩子,七年來四個。
他和程溪本來也沒什麼交情,雖然是鄰居,隔著一道院牆住了好幾年,可一直都淡淡的。
他心裏羨慕程溪有個好大哥,有份好工作,可又瞧不上程溪,覺得這人不爭氣,整天被個女人耍得團團轉。
但沒想到程溪會給他送來糧食,還是足夠他們一家五口吃一個月的糧食,能堅持到秋收後分糧的糧食。
雖然程溪說這是請他過去幫忙當監工的禮,可總共才幹了三天的活,還管了三天的飯,每天幹完活,人家還給打包一份飯菜帶回家去,夠他們一家五口吃的。
親爹娘對他們一家都沒到這份兒上。
許老三擦幹淨眼淚,在家門口站了一會兒,等到鼻頭不酸了,才甩了甩腦袋,昂首闊步的走進去。
在送出去幾十份厚禮之後,程溪終於在第二天迎來了催債的人。
是的,終於。
他沒有原主的記憶,書裏雖然寫了原主借了兩百塊錢的外債,但是並沒有寫明債主是哪些人,他翻遍了整個家,也沒找到什麼線索,原主像絕大多數的那樣,沒有記賬的習慣,也沒有寫日記的習慣。
欠條向來都是債主拿著的,程溪手裏自然沒有。
以前出於種種考慮,他有錢也不適合還債,但去了一趟江市後,有了撫恤金作為借口,這債自然也就能還了。
先是加蓋房子,後是送重禮,如果他是債主的話,應該也會忍不住上門來討債了,沒道理欠債的人過的比債主還滋潤。
討債容易啊,別看在江市寄出的行李還在路上,但杜主任今天已經提前把錢給他了,讓他給部隊那位‘好心代買的同誌’郵送過去。
隻要債主們拿著欠條上門來討債,他分分鍾把債還上。
至於會不會有人跑過來魚目混珠,別人又不知道他是穿來的,這個可能性不大,就算有,也不用擔心,對原主的筆跡,他已經能模仿得有八分像了,要不然也不敢在供銷社記賬本上寫東西,要知道那上麵可是有著原主不少字跡,模仿不像,很容易引人懷疑。
連續兩個晚上,程溪陸陸續續收回來將近一百九十塊的欠條。
然而讓他感覺複雜的是,拿著欠條上門催債的人基本上都是前幾天過來幫忙加蓋房子的人。
想想也能說得通,關係不好誰會願意借錢。
不過這也從側麵印證了一個道理,‘欠錢的是大爺,借錢的是孫子’,這話放在哪個時代都適用。
良山村就隻有四百多戶人家,屁大點兒事都能從村頭傳到村尾,更別說程溪這一出又一出的全是大戲了。
離婚是村裏頭一份,被親弟弟戴綠帽子也是頭一份,又娶了知青,接了三個侄子侄女回家養著。
本以為這日子會過得艱難,可事實上呢,又是加蓋房子,又是送禮,還錢的事兒也有好幾戶人家透出了風聲。
至於程溪哪來的錢,問就是撫恤金。
程海在部隊那麼多年,又是軍官,任誰來看,撫恤金都不會少。
再說了,程海這些年怎麼著也得攢了不少家底兒吧,孩子都讓程溪接來了,那家底不也得跟著孩子們回來。
這事兒經不起細琢磨,越琢磨隻會覺得……錢越多。
老百姓過日子,有一毛花一分,有一塊花一毛,程溪花出去的多,留下的隻會更多,畢竟他可是一口氣接回來三個小孩,不說把孩子養到成年,養到十四五歲總要吧,這麼算還有□□年呢,怎麼可能一下子把錢全都霍霍進去。
“你要是跟程溪沒離,這些錢不都是你的了?我到現在都想不通你看上程海軍他哪兒了!那就是成天不著家的小混混,沒結婚之前是這樣,結了婚還這樣,你說你圖什麼!”蔣紅梅憤憤的道,現在走出門去,是個人都能看她的笑話了。
早知道是這樣,她當初就不應該同意兩個人離。
以前程溪當她女婿的時候,有什麼好東西不往家裏送,有什麼髒活累活不搶著幹,人家還是端著鐵飯碗的售貨員呢。
新女婿倒好,別說送禮幹活了,見一麵都難。
孟慧珍一臉煩躁,大早上跑過來跟她念叨這些,聽得她頭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