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風決定結婚了，這個決定來自我夜歸的那個晚上。
“有空到我房裏，幫我把衣服收一收，送到C01。”顧長風說。
“你要住到客房？”我不解，好端端的，怎想搬客房去住？
“我的房間要裝修，我決定和如芳結婚，下星期我會和家人到農莊小住，你讓李媽把菜單擬好，放到我桌上。”
他的話是冷凍劑，短短三秒，凍結我所有情緒。
他要結婚了，他要結婚了……他終於要結婚了，
天地在我眼前旋轉，繞繞繞，繞出我一片無措茫然。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那些“為我好”的言語，一句句跳出來嘲笑我。看吧、看吧！你就是不聽、不聽啊！你活該狼狽、你活該當落水狗，統統是你自己活該。
緊咬住牙關，我不哭不語，他說過痛恨我哭，說我哭起來像極死去的媽媽。
“在晚上之前收好？”他的聲音，拉回了我的飛散魂魄。
“是的，顧先生，我會。”我機械般回答。
我的失魂落魄落進顧長風眼裏，偏開頭，他不看。
“我結婚後，你可以選擇要不要留在度假村內。”顧長風鎮定心神，不受我的可憐影響。
真慷慨，他讓我選擇去留呢！
是慷慨呀！我無從選擇地愛上我，卻可以選擇離開他。
“是的，顧先生，我知道。”壓抑傷心，慘白的臉龐浮上淒然笑意。
“沒事了，你下去工作。”
“好的，顧先生，我下去工作。”
下去？很好，他替我找到一條最接近地獄的道路。
再見了，陽光；再見了，愛情；再見了，我的夢幻菩提。
這天下午，收拾好顧長風的衣物，我頻頻回首，回想在他房裏發生過的浪漫夜情。
又如何？這裏將成為另一個女人的美麗記憶。
扣上門，關住心，關上我未見過光的愛情。
送出假條，我來到市區，找到一家大型醫院，做了檢查。
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好消息是我又懷孕了，在孩子父親結婚前夕。
壞消息是，那次的搶劫在我的頭腦裏麵留下瘀血。
血塊不大但壓迫到視覺神經，現在開刀的話，成功機率很高，但全身麻醉可能危及胎兒。
若是等到孩子出生後再開刀，有兩種可能，一是血塊自動被吸收，視覺恢複正常，另一種是是血塊照舊變大，也許會全盲、也許像現在半瞎，但屆時，手術的成功機率不再是八成。
從醫院出來，我沒回度假村，我在市區逛了很久。
前九年的賭注我是嚇壞了，弄得全盤皆輸，眼前又是一個雙岔路，我該把賭注下在哪裏？
拿掉孩子，重新人生？
不，我失去過一個孩子，這回，無論如何，我都要留住他。
就是瞎了也不打緊？我是極度害怕黑暗的女人，怎能一輩子活在黑暗中，問題在我腦中反覆，我不斷走路、不斷思考，下午結束，夜晚來到，黑幕驅走霓裳，當街燈亮起，我開啟一個新賭局。
深吸氣，我對自己說：“上帝對你終究是好的，我為你關上一方窄窗，卻為你打開一扇門，你得不到全部的他，卻能擁有一個像他的孩子，他將完完全全屬於你，沒有人搶得走他。賭了，怕什麼？這回，終該輪到你贏。”
展開笑顏，掃除憂鬱，再也不愁、不卑、不苦，我是小草，不管到哪裏，我都要活得綠意盎然。
這夜，我哼起歌，歌聲一路伴我回到度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