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3)

天罡結界穹頂金光大盛, 陣法結界之下亮如白晝,這也使得原本睡眼惺忪的玉珠能去清清楚楚的看到對麵庭中那個男人的麵容。

許是剛從睡夢中醒來,意識還有些迷糊, 玉珠看著這陌生男子的臉怔然了一會兒。

而她對麵的男人也像是被封印住了一般, 站在原地保持麵對麵的姿勢,身形僵直,一動不動, “啪嗒”一聲輕響, 手裏的骨珠串滑落,掉在了地上。

死寂,死一般的寂靜……

靈芝精匍匐趴地上,慢慢地把自己的頭麵朝大地埋進了臂彎裏,內心歎息,不知道……不知道!它什麼都不知道!

雲清道君則是保持原有姿態繼續口吐鮮血, 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 雖然他不知道眼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為何一個凡人女子會出現在天罡陣結界中,還喚著蒼羲神君“相公”,但神奇的第六感告訴他,眼下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生存之道。

玉珠不知道眼前的這番場景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她置身於夢境之中。

她是在睡夢中被一聲巨響嚇醒,坐起身之後發現夫君也不在身邊,喊了幾聲後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便是連平日裏要輪流值夜的雲彩等人都沒有一點反應,那一聲巨響叫玉珠心中恐慌,以為屋外發生了什麼大事, 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就急匆匆開門跑了出來。

等她出了屋, 站在廊下, 望著庭中的情景她猶不敢置信——

整個清風苑都被耀眼的金光頂給籠罩著,院中一片狼藉,那顆已有百年的老桂樹被攔腰折斷倒在地上,樹枝樹葉灑滿了地,她主臥邊上一間空置的小耳房已經不複存在,滿地的瓦礫沙石……還有三個男人在她庭中爭執打鬥,其中有一個是奄奄一息的血人,而另兩個則是各種光炫、瞬移你來我往,魔幻得仿佛不似人間景象。

玉珠思維一片混亂,覺得自己定是置身於一場噩夢之中,在恍然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時,她微微顫抖著下意識就喊出了相公……

可誰知,明明是她同床共枕所熟悉的背影,轉過身來後,卻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這張臉是極好看的,但玉珠卻沒有任何欣賞的心思,她滿心滿眼的驚慌和不可思議,這個人通身的氣質與她的相公幾乎一模一樣,可是外形卻沒有絲毫相似之處,然而荒謬之處是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這個陌生男人一身潔白裏衣的衣角處那一叢她親手繡的翠竹……

“你……你、你是誰?”玉珠望著對麵的男人顫抖著嗓音輕聲發問。

蒼羲似乎也被這句話點醒,一下子反應過來,然後,就見他猛地一個轉身過去,背對玉珠,快速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骨珠繩,麻利地在腕上係好,站起來以後轉回身,以他人眼中宋敘之貌再次看向玉珠……

一旁原本用手捂著臉卻透過指縫悄悄偷看的靈芝精見此情景忍不住再次並指捂眼,它在心中一聲哀歎,神尊大人啊,真的大可不必這般此地無銀三百兩,死咬著不承認便罷了,您這當著人家的麵表演活人大變臉,還不得把一個毫不知情的凡人給活活嚇瘋過去?

果不其然,玉珠眼睜睜地看著再次轉過身來的男人又變成了她夫君的模樣,就連身形都變得和宋敘絲毫不差,眼中頓時盛滿了驚恐,她睜大了眼睛,兩腳嚇得發軟,踉蹌著不由自主地往後倒退一步,她隻以為自己陷入了噩夢之中。

蒼羲見女人突然對自己如此懼怕猶如洪水猛獸,頓感不滿,皺著眉朝玉珠走近一步。

他往前走一步,玉珠便渾身顫抖猶如驚弓之鳥再次往後退了一步,因為過於驚慌,身體無法很好地保持平衡,顫抖著後退時左腳絆了右腳,一下便摔倒在了地上。

蒼羲見玉珠到倒地,便快步走上台階在她麵前蹲下,伸手就想要扶她起來。

玉珠卻避過他了的手,蹭著腳後跟,胡亂地踢蹬著腳地一路往後退,直至碰到了牆退無可退。

“你、你……你是何人?你究竟是何人……我、我相公呢?來、來……來人哪……”玉珠扯著驚慌發顫到走調的嗓音小聲驚叫。

蒼羲抿緊了唇沉默不言,他能從對方眼中驚懼的眼中看到自己沉沉的倒影……他伸手去想要觸碰她,“莫怕,是我,我不會傷害……”

玉珠手腳並用胡亂揮舞著,去抵抗男人的觸碰,嘴裏發出驚慌的叫喊,“啊啊啊——走開!你走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相公!相公你在哪裏?這是噩夢……是噩夢!醒來……快醒來,快醒來……我醒不過來,醒不過來……”

聲調隱隱染上了哭音。

蒼羲見狀,明白她是真的被嚇著了,不及多想,長臂一伸,繞後攬住女人瑟瑟發抖的肩頸將她整個人納進了自己懷裏,輕撫著她後腦勺被牆壁蹭得有些淩亂的發絲,試圖予以安撫,“莫怕,莫怕是我,我便是你的相公,不會傷害你的,莫怕,這不是噩夢,乖,安靜下來……”

該死的,天罡結界雖能隔絕凡人闖入,但他忘了這女人方才在結界陣罩罩下來時正巧就是抱著他的手臂挨在他身邊睡的,他的精神之力猶如撐開的保護之傘,無意間將她也納入了進去,所以她才會被響動驚醒闖了進來。

然而玉珠被恐懼占據了全副心神,根本聽不進去他在說些什麼,依舊在他懷裏掙紮得厲害,哭音破碎,“你是誰……你走開,怎麼辦,我醒不過來了……噩夢……我醒不過來,相公你在那兒?救救我,救救我……我醒不過來……”

她隻以為陷入了噩夢之中無法逃脫轉醒。

然而擁抱安撫並未起到任何作用,許是這哭聲太過淒惶,蒼羲竟也有些手足無措,他並不喜歡她這般哭聲,她還是更適合往常那般清悅如山泉溪流的笑聲……

懷裏的人又一直在顫抖掙紮,蒼羲覺得,他活至今日,幾十萬載,曆過洪荒大劫,上過神魔戰場,誅妖殺魔,定天地乾坤,還從未碰到過眼下這般令他棘手的狀況。

於是,鬼使神差地,神尊大人就幹了一件他的腦子都未曾預料到的事——

他牢牢捧住她的臉,俯身低頭,用自己溫熱的唇女人的驚叫和哭泣統統堵在了嘴裏……

後來的後來,神尊大人無數次默默回憶起當下這一幕,他堅定,隻是因為她又哭又鬧,委實鬧騰,他想讓她安靜下來罷了。

絕無它意!僅此而已……

唇與唇緊緊相觸,哭喊聲戛然而止。

金燦燦的天罡陣下忽然陷入了一種極其詭異的氣氛之中……

庭院地上趴著的一仙一妖兩隻動作出奇地一致,兩眼瞪如銅鈴,齊齊張開兩張剛吐過血的血盆大口,但都相當惜命地沒有發出丁點兒聲響打擾到廊下那二位。

玉珠真的是整個人都陷入了懷疑之中,眼睛所見的一切太過玄幻,但那唇畔相接的觸感卻又那般真實,她已無法分清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停止了掙紮和哭喊,但身體猶在不受控製地戰栗。

蒼羲自也是感受到了,趁著玉珠愣神的間隙,他一隻手輕覆在她後腦勺,微微那麼一頓。

玉珠便立時感覺到有沉重的困意鋪天蓋地地在她腦中侵襲而來,視線也漸漸還是模糊,意識也變得淺淡,最終腦袋略略一歪,靠在男人的臂彎裏沉睡了過去。

蒼羲這才暗自長舒了一口氣。

這是自他替代宋敘以來第二次動用了法力,便是方才被那蠻憨子用天罡之氣叫囂追殺的時候,他也隻是摘下骨珠施以威壓罷了,上一回動法還是新婚夜的那一次。

他順勢將玉珠整個人滑陷進自己懷中,一隻手穿過她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起身就朝房門的方向走去。

隻走到臥房門邊,一隻腳將要跨過門檻之時,蒼羲仿佛忽然記起了些什麼,稍作停頓,微微側身,轉頭暼了一眼庭中還趴在地上的雲清道君。

就這輕描淡寫的一眼,雲清道君隻覺得自己已經當場沒了……

蒼羲居高臨下看著不自覺發抖的雲清道君,雙眼微微一眯,差點把他給忘了……

蒼羲緊了緊懷裏抱著的人,聲音涼淡如水,可聽在雲清道君耳中,卻是有無限接近死亡的味道,“這靈芝小妖乃本君親自點化成形,非爾一小小道仙能隨意亂呼為妖孽的,也是本君想降罰懲戒惡人,它才奉了命去那幾人家中作亂,它若真造了罪孽,本君自會處置,尚輪不到你在此喊打喊殺,這小妖被你傷多少你便為它治多少,到它痊愈為止,不得少它一根毛發。還有院中損毀的所有物品,限爾在天亮之前全部恢複原貌,若有缺失一草一瓦,本君就掀了金光洞,叫太乙親自來修。”

熟悉蒼羲神君的都知道,這是個極護短的神仙。

說完這些,蒼羲略一停頓,目光轉回看了自己懷中沉睡的人一眼,而後意味深長地繼續說下去,“今日在此所見所聽的任何事,你若膽敢透露出去半個字,本君便讓你從此再無來生,可聽明白?”

雲清道君隻覺手腳發涼,渾身無力,艱難的爬起身來改趴為跪的,在那強大壓迫目光的注視下哆哆嗦嗦地衝蒼羲行大禮磕了一個響頭,“小仙明白,小仙定牢記尊上之命,絕不敢又半分怠慢。”

雲清道君這神仙做的實誠,說完猶怕蒼羲不信他的誓言,幹脆當著蒼羲和靈芝精的麵就給自己下了一個禁言咒,但凡他對任何人吐露此處秘密一個字,他就氣血逆行爆體而亡。

相當憨實,也是相當聰明的一個舉動。

蒼羲對此十分滿意,就轉身進屋。

一旁的靈芝精的模樣瞧著比雲清道君更慘更狼狽,但它這兒卻幹脆四肢伸展躺平趴伏在地上有了閑心開始幸災樂禍,隻覺得上頭有人的感覺真好!

直到臥房的門被嚴嚴實實地合上,靜等許久之後,不再感受到那迫人的壓力,雲清道君才敢長長地出一口氣,而後不敢有耽擱,認命地按照神君方才的指示開始自己給自己善後。

要恢複這院子倒是不難,隻是這小妖,是他奔著要它命去的,下手自然不輕,它傷得極重,若真要想神君所說不損它分毫,怕是要耗上他好些修為了。

一向以除魔衛道為己任的雲清道君,第一次懷疑自己有時候是不是將斬妖除魔與多管閑事之間給混淆了……

那靈芝小妖喘著口殘氣兒得意洋洋地和他搭話,說著它是如何如何受蒼羲神君信賴,如何如何幫神君辦事的。

雲清道君一個字都不想聽,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他一點都不好奇蒼羲神君為何要遮蔽自身容貌來到人間,為何那女子會喚神君相公,為何神君方才要那樣……親吻那凡人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