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一下就是一整天, 中間也沒停過。
這幾天整個寧州城陰雨連綿,偶有晴天也晴不了一兩日便又繼續下雨,陰沉潮濕, 不過每年都這時候差不多都這樣, 寧州的百姓生活了一輩子,也都習慣了。
隻不過今年開春的雨期倒是比往年延續得更長一些。
今日這雨從早晨時開始下,一直到天黑入夜都沒有要停的意思, 反而雨勢越發大了。
蒼羲坐在書房裏, 找了副棋,左手對右手懶懶散散地下著,打發時間。
滿室都是暖黃的燭光,幹燥而明亮。
一局罷,他百無聊賴地分揀棋子,聽著窗外連綿不斷地落雨之聲, 起身走到窗邊, 支起小半扇牖窗來, 黑夜中密集的雨點便迫不及待地砸了進來。
此時已過戌時三刻。
蒼羲關上窗,走到門邊將打開,邊上耳房裏的雲生聽到開門的動靜立馬就出來了。
蒼羲盯著雲生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開口道:“她……還沒回來?”
雲生現在已經能快速理解姑爺口中的“她”就是代指他家姑娘的意思,他搖了搖頭,“方才雲朵姐姐來過,姑娘還沒回呢, 姑爺也放寬心些,往日裏姑娘忙起來的時候也時有晚歸,身邊都是帶著會拳腳功夫的護院——”
還未等雲生把話說完, 蒼羲就砰的一聲把門給甩上了。
嘖, 他怎的就不寬心了?蠻橫霸道、聒噪不知羞的女子, 不回來最好,安靜,省心!
蒼羲又舒舒坦坦地坐回去,自己對自己擺了一局。
……
一直到過了亥時,雨勢依舊未見小,玉珠也還是未歸。
蒼羲對著淩亂的棋盤,有一下沒一下地揀著散落的棋子,忽然,他聽到屋外隱約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說話聲和腳步聲,透過窗子還有明明滅滅的火光。
迅速站起身,蒼羲走到門邊將門打開,見的便是清風苑裏的小廝家丁們打傘的打傘,穿蓑衣的穿蓑衣,紛紛往外院走去。
“雲生,雲生。”
蒼羲喊了幾聲,雲生從對麵的屋簷下匆匆跑回來,臉上淌著雨水。
“他們這是去何處?”蒼羲指著往外跑的小廝們問道。
雲生滿臉的焦灼之色,“姑爺,姑娘那兒出事兒了!之前姑娘買的那幾船棉花今日才到,這些日子見天兒地下雨,聽說有船漏了,進了水,整船的新棉都遭了殃!這幾船棉花可是要派大用場的,那邊人手不夠,隻能把府裏的家丁們都喊去幫忙,那些棉花都是姑娘熬了幾個月的心血,要是出事,姑娘可不得急壞了,木先生也過去了,姑娘怕老爺夫人擔心,叫大家出門的時候輕著點,姑娘不知道今晚要忙到何時,姑爺要不小的先伺候您洗漱先睡……”
雲生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蒼羲打斷,“在哪?”
雲生愣了一瞬回道:“在運河金家碼頭。”
蒼羲轉身進門,在屋裏來回打轉幾圈,從角落的置物架上拿起兩把油紙傘,走出門,一把丟給雲生,他撐開自己手裏的那把,對雲生說了兩字,“帶路。”
而後就急步走入了大雨中。
……
蒼羲和雲生抵達運河處金家所屬碼頭之時,雨勢依舊,碼頭上人來人往都在扛包搬物,雨聲混著人聲,一片嘈雜狼藉。
蒼羲環顧一圈,便看到了碼頭階梯上方東側位小涼棚裏正滿臉焦灼難安的玉珠。
玉珠現在真的是憂心如焚。
金家最初之時便是以布匹的紡織、紮染這一行起發家的,可以說這就是金家持家的立根之本,金氏布紡亦是赫赫有名,還有不少禦貢的布匹綢緞,今年年初因宮中大選對於棉布的需量激增朝廷便南下找了些布商訂購棉紡織布,其中金氏便是其中指定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