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玉珠是怎麼和金炳天溝通的, 總之在此之後金炳天倒是果真不再提及請夫子一事,雖然最後還是選擇了尊重女兒女婿的決定,但他到底還是有些失望的, 心中還嘀咕了兩句這女婿也忒容易放棄了些,隻一次落榜就放棄了, 不都說讀書人最看重“寒暑不能移,歲月不能敗者”那套嗎,怎的到來他家這位就有點清新脫俗了呢?
對於這位嶽父大人的失望和惆悵,神尊大人是絲毫不曾體會得到, 他這幾日因一朝得以卸去“用功學習”的讀書人形象,再也不必整日在書房裏裝樣子了,心情變得很是愉悅。
不過這般連日下來沒幾天, 那幾兩價值千金的禦供極品龍井被他徹底給霍霍完了, 因為嘴挑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尚合口味的好茶葉,這幾日他也就不再擺弄他的那套茶具了。
正巧這幾日那崇德戲班來了寧州開場, 崇德戲班的台柱子小鶯生是名動江南的角兒, 他要在華樓登台開嗓一事被坊間穿的沸沸揚揚。
而這幾天玉珠正好出門去了隔壁府州查賬, 神尊大人白日裏悠閑無所事事的,夜晚間孤枕難眠, 想著自己入了這金宅之後便也好久沒瞧過坊間的熱鬧的,他還從來沒見過凡間戲曲唱作,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就去湊個熱鬧。
小鶯生在華樓一共登台五天, 每天一場,場場爆滿, 座無虛席。
蒼羲神君可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性子, 同樣也不知高調打眼為何物。
他既來了這戲樓裏瞧熱鬧, 自然是不肯和一群鬧哄哄的凡人門擠在一個大堂裏,玉珠給他的日常花銷足夠他一陣一陣地揮霍。
於是蒼羲毫不客氣地砸錢從一個外地富商手裏搶了一個舒適寬敞且視野極佳的雅間出來,那富商氣得嘰裏呱啦地一陣亂罵。惹來旁人注目。
蒼羲舒舒服服地坐在雅間裏,華樓的掌櫃眼光毒辣,看他的穿著打扮和通身的氣質就知道這是一個不把金錢放在眼裏的主兒,給端上桌的茶水吃食都是最精致的,蒼羲看著這人間的戲曲,偶爾會閑閑地吃兩口。
小鶯生的唱腔高歎低吟,韻味十足,一曲唱罷,餘音繞梁,台下掌聲雷動,叫好聲響成一片,小鶯生謝幕時有不少人帶著狂熱的新開始朝抬上扔錢打賞,有人扔銅板,有人扔碎銀,還有婦人懷著激動的心情拔下自己頭上的銀簪朱釵也一道扔了上去。
蒼羲在二樓的雅間裏居高臨下,看得好奇,他大致聽懂了這伶人唱得內容,隻覺得新鮮,倒也沒很聽明白究竟好在哪裏,就是湊個熱鬧,他見底下的人都不停地在往抬上扔錢財,便歪過身問身旁的雲生,“這是再作甚?”
雲生簡單地解釋了這叫打賞,隨後雲生自己也含著激動的熱淚將聽說小鶯生要來寧州登台的消息後便勒緊褲腰帶省出來的三兩銀子也奮力地砸了出去。
蒼羲見狀,思索了片刻,看著倒也甚是有趣,於是也有樣學樣,從袖子裏掏出一塊金子,看好準頭,嗖一下,正中樓下小鶯生的額頭。
小鶯生被砸得捂頭痛叫一聲,那金燦燦的金子啪一聲在眾目睽睽之下掉落在台上,瞬間,場中一片鴉雀無聲,眾人沉默地看看金塊,粗一看便足有三十兩……再抬頭看向二樓砸下來的方向,然後嗡地一聲議論開了。
雲生看著這一幕,麵皮一抽,有點想捂眼,是他帶著姑爺來華樓聽戲的,就姑爺的這個造法,回去以後不知道他這個做隨從的會不會被姑娘也一道扒了皮……
蒼羲自是敏銳地覺察到了突然詭異的氣氛,他挑了挑眉,還是覺得沒有什麼不對。
這金塊倒不是娘子給他的生活費,是他從無涯歸海出來之前知道凡間需要金銀作為貨幣流通,所以臨走前在檮杌平時積攢寶藏的那個窩裏隨手掏了一把,還剩不少,但自進了金宅後玉珠每月都給他一筆不菲的錢財做日常開銷,他自帶的那筆金銀也就沒動用過來,方才他把這個月的錢都拿來搶雅座了,所以才連是金是銀都沒看清楚隨手掏出一塊就學著雲生的樣砸了下去……
就這一塊金子,讓在場一片嘩然,戲班主親自上來,熱情地打招呼,說是如果蒼羲想見小鶯生可隨他一道去後台。
可蒼羲哪會稀罕這種事,熱鬧看完了他起身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徒留滿堂紛紛的議論……
後來一連三日,蒼羲閑著無聊,天天來光顧,做的還是同樣的位置,小鶯生一場唱罷後,蒼羲就看心情扔金子,有時候覺著他唱得不好那就不扔。
就這樣,二樓雅間一華貴俊美公子豪擲千金給小鶯生打賞一事不脛而走,很快便有人認出這是金家新入門沒幾個月的贅婿。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條惡毒的長舌,喜歡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他人——
聽說這個贅婿之前還是為才華橫溢、飽讀詩書的年輕秀才,前段時日參加了今年提前的秋闈,結果落榜了,想來,大抵就是落榜後心灰意冷後破罐子破摔了,又是聽戲又是砸錢的,居然就此放棄學業在戲樓裏揮金如土,放浪形骸。
這金家也是真有錢,不過既如此有錢,怎就不舍得幫一把自家姑爺,雖然是贅婿,但好歹也是女婿,若能幫他一把請個名師將來說不定就能功成名就……不過想來也是,這秀才不過是金家的一個倒插門罷了,誰知道關起門來內裏是怎麼對他的,說不定金家還擔心他將來會出人頭地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