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蛇之人是清風苑裏一個做粗使雜活的下人, 進府快三年了,玉珠倒從來沒有注意到過有這麼一個人,平日裏與他相處過的倒都說這人老實巴交、寡言少語, 從沒有與任何人起過衝突吵過嘴,下人中對他的印象都還不錯。
然而令誰都不曾想到的是,就是這樣一個看著人畜無害的老實人,居然會是金家的對手死敵安排進來的一個細作,在清風苑裏一蟄伏就是三年,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手段直接要人命。
人已經被捆起來押在雜物間裏等候審問發落了,玉珠怕這種駭人聽聞的事嚇到長輩門, 便暫令清風苑裏的人暫且低調, 不準外傳,拉著麵色黑沉沉明顯也是真的怒了的夫君一道去了雜物間。
放蛇的人也不過二十出頭, 長相、身形都是相當不起眼的一個人, 玉珠進去的時候他正被粗麻繩渾身上下捆了個結實,隻留一個腦袋尚能自由轉動,為了防止他大喊大叫, 嘴裏還塞了嚴實, 羅護院正親自看守著。
而那個據說及時逮住他放蛇的少年人就站在一旁,見人努力想要把嘴裏的破抹布吐出來, 少年人手裏拿著跟細棍,正居高臨下地用棍子毫不留情地捅那布團, 把放蛇人吐出來的布團又重新結結實實地塞了回去,直塞得那放蛇人幹嘔翻白眼。
“姑娘來了。”羅護院見玉珠和蒼羲進來忙迎上前去, 指著地上的人一臉嚴肅地向玉珠說明情況:“該招的全都招了, 此事說來其實倒也不太複雜, 此人是三年前選買下人的時候進府的,簽的是活契,平日裏便是在您的院子裏幹些灑掃抬水、搬重物的粗活,話很少,平日也從未有人發現過他有任何異樣之處,方才他自己也交代了是吳家人安排他混進來的,讓他聽令伺機而動……”
羅護院頓了頓,看玉珠一眼,再湊近些壓低了聲音道:“就是上午竹林裏我們才藏起來的那個……”
玉珠默了默,而後看向地上的放蛇人,有些好奇,“這麼配合,這麼快就招了,萬不能把人給打死了。”
羅護院搖搖頭,“姑娘放心,沒打他,這狗東西能這麼配合全招了倒多虧了這位小……呃,這一位。”
羅護院指著一旁的靈芝精,實在不知道該稱呼它作小公子還是小姑娘,它自己也沒說自己到底是男是女,所以隻能含糊其辭。
“姑娘,這位看著年紀小,不曾想卻是為走江湖的高人,方才我在竹林裏就瞧出來幾分了,很有手段。這狗東西被抓了之後本還是想狡辯叫囂打死了也不認不說……多虧了這位小高人,極是把人逮住了不說,見這狗東西嘴硬,當即掏了一顆藥丸出來塞進嘴裏逼著吞下,然後狗東西立馬捂著肚子滿地打滾亂嚎了,那模樣……嘖,瞧著真是生不如死,然後就全招了,招了以後小高人再喂了一粒藥丸子,人又沒事了,嘖嘖嘖……
羅護院說著說著就嘖嘖感歎上了,看向靈芝精的目光裏帶著崇拜,“小的聽說,在江湖上混的人都是有點不外傳的看家拿手絕活的,今日算是張了見識,這可是位實打實的高人!沒想到姑爺居然還認識這樣一位奇才。”
玉珠聽著羅護院的話也看向了靈芝精。
靈芝精笑得有些尷尬,它真是萬分汗顏,它哪來的什麼看家拿手絕活,其實就是暗中施了點小咒術而已,為了不叫人看出端倪,它還隨手從牆壁上悄悄搓下了兩顆灰泥球硬逼人吃進去以作掩飾,這種小咒術有點靈力的都會,這樣就誇它高人實在是愧不敢當,靈芝精將目光轉向了一旁滿臉淡漠的神尊大人身上,尤其還是在這一位跟前……
它上午幫著一道處理完吳世宗的事後,這羅護院對它的印象還算不錯,問起了它的身份,靈芝精便隨口扯謊說自己是混江湖的,和金家姑爺相識,這次過來便是為了幫忙送人去大北荒漠。
因為藏匿吳世宗一事需所有看到之人都守口如瓶,在不確定靈芝精是否值得完全信任之前,羅護院不敢自作主張放人離去,一聽說它和自家姑爺相識,羅護院便決定將靈芝精一道帶回金宅,打算問問主家的意思再做決定。
靈芝精這是第一次以人形光明正大地出現在眾人麵前,覺得甚是新鮮有趣,正到處逛著找人搭訕聊天,還聽說了它即將有個小主人降世的事,正高興著,就在主臥屋外的窗下碰到了這麼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也算是巧了,雖然它心裏明白就算是那幾條蛇真被放進了臥房裏,隻有尊上在,有事的也隻會是那幾條毒蛇,但蒼羲神君的威嚴不容挑戰,它這樣不知道尊上能不能給它小小地算上一功。
“確實是要感謝這位小高人,若不是他,毒蛇被放出,後果將不堪設想,之前在竹林也是,幫了不小的忙,是該好好感謝才是。”玉珠看向靈芝精,滿是感激地說著。
不過女人一向就愛多想,玉珠之前在竹屋的時候便有疑問,隻是後頭被懷孕一事分散了思緒,作為一個女人,她在真誠感謝的同時亦不動聲色地將靈芝精暗暗打量了一番——
瞧著是絕不過十四五的年紀,麵容精致,漂亮得雌雄莫辨,便是連聲音也極難分辨究竟是男是女,明明據她所知,相公在成婚前根本沒甚願意與他來往之人,成婚後除了金家的人以外也是沒有什麼其他朋友,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江湖高人來瞧著與相公極為熟稔的樣子,還冒著風險在不告知她不告知其他任何人的情況下,倆人就偷偷摸摸地去竹林找了吳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