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風北遠望軍船靠近陽啟軍營, 放聲大笑。
當即令所在的連鎖戰船拔錨，借風勢朝陽啟軍營快速前進。至於龍船，早已被他付諸腦後，隻令兩人驅趕小船下水並嚴令定要帶方伯溫歸來。
船上那位劉將軍趕緊進言：“是微臣叮囑他前去的, 幸而有所作用。”
厲風北斜眼, 不緊不慢“嗯”了一聲。
從陽啟對岸的大周軍營出發的樓船已靠岸。
大周士兵們搭上跳板繼而連三登上河岸, 手中的兵器上反射著火把的光。他們腳踏之處是陽啟的軍營, 這裏有女兵, 有軍糧, 可盡數收刮。
隻要剿滅陽啟大軍, 即便之後大周在水戰中被靖國水軍被徹底克製，陸戰中靖國便也幾乎占不得便宜，阻礙不得大周騎兵南下。
陽啟滅, 靖國定滅。
大周為首的將領是個年輕人, 名為周群，麵上有不加掩飾的桀驁不馴。他見胭江邊有及腰高的壘土疊石, 有挖開的水渠, 有濕透的船隻, 知曉陽啟不過用此種方式阻礙靖國的火攻, 卻又見距江近的帳篷上的火尚且燃得熊熊，風過, 火苗迎著風舞蹈。有的帳篷上的部分位置濕漉漉的, 皆是救火後的痕跡，已被火烘幹。
嗤笑道：“螳臂當車。”
靜悄悄的。
帳篷中無人。
周群心生不安, 疑心有詐。
陽啟軍營靠近潑墨峽拐彎處，駐軍所在地由底向高。細聽，除了火聲、風聲, 似乎還隱約摻雜鬼哭狼嚎四散逃竄的聲音，女子哭泣奔跑求救的聲音，陽啟士兵搶奪糧食、輜重的聲音。那聲音被風帶走，散在四處，渺遠而不可捉摸。
“將軍大人，這裏有糧食！”
一士兵抬來大半袋糧米。
周群抓了把米，細看，仔細觸摸，又細看，將靠江邊的低窪處搭建了不少灶台，即令士兵查看距離灶台最近的無人的帳篷，果真又在一處帳篷發現堆疊在一處的無數糧米袋子。一個敞開口子的袋中也裝著白生生的大米。
沉思，周群仰天大笑。嘲笑楊佑慈果真是養尊處優的無用書生，不懂何為“戰”。竟蠢到在此種地方擱置糧倉。此種無能之人，見有大軍前來立刻逃亡也是情理之中。
高聲道：“陽啟立國尚不到五年！百廢尚未興！與我大周作戰，無異於以卵擊石！有何可懼！？眾將士聽令，在此處仔細搜查，應還能尋到糧米！仔細查看，若有活口，抓來本將麵前，本將要細細審問！”
大周士兵四散。
很快有人驚喜道又找到了陽啟的糧倉。
周群聞之，見之，喜上眉梢。
本留在船上觀望的士兵見之前上岸的士兵有所得，心裏甚是癢癢，得周群允許後，爭先恐後登上跳板朝陽啟駐地前來。
大周士兵四處翻找，收刮一切可用之物，有人在一帳篷的角落找到一個活口並押給周群。
那是一個黃皮寡瘦的中年漢子，似乎風一吹就倒。“將軍好，小人鍾於行。”
周群麵有疑色：“你在軍中……做何事？”
鍾於行挺直背部，雙手擺出出拳的動作，尖聲尖氣：“本將乃是大將軍司馬梟——”
周群大驚。
大將軍司馬梟？竟是如此瘦弱不堪的模樣？
“——的親兵的嫂子的鄰居的遠房親戚的常去買肉的那家的屠戶的女婿。”
周群愕然，繼而大笑。此人說話格外有趣，偏還長了一副隻是看見就想狠狠嘲笑的麵容，厲風北頗喜伶人，永安城養了不少。若隻看此人麵容，竟是比永安城中的那些伶人有趣數倍。周群有心一試鍾於行，試他是否真有趣，以便獻給厲風北討要好處。試陽啟虛實，以便立功。
便換上一張生硬的麵龐，冷道：“楊佑慈何在？”
鍾於行張開雙臂做出小鳥撲棱翅膀的模樣，仰頭晃腦，道：“小羊上山吃草也。吃草去，吃草也。草何在？被羊吃盡也，羊何在？吃盡草走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