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要說的是木軍。
我早該說到木軍了。盡管木軍是在木蘭半歲之後才來到我身邊的,但他是長子,他是我們家真正的老大,你們說是嗎?
其實在我前麵的講述中,你們已經明白了木軍的來曆,你們已經明白了誰是木軍的親生父母,誰是木軍。是的,木軍就是虎子,就是蘇隊長和王政委惟一的兒子。
就在那一年,我抱著木蘭出藏的那一年,我找到了虎子,我有了木軍。
回到重慶後我得知,母親已經去世了。我心情沉重地抱著木蘭回到成都,來到了十八軍保育院。我是想打聽一下虎子的消息。
沒想到我剛一到保育院,就意外地遇見了徐雅蘭。
你們都知道徐雅蘭,她不僅是我的戰友,還是你們兄弟姊妹最喜歡的八一校的徐老師。她在甘孜被查出心髒病後,與我們分手了。但她不願離開部隊,從甘孜回到成都後,她就到保育院當老師了,以後又到了八一校。因為身體的原因,她終生沒有生育,但她卻有無數的孩子。在她去世前,她一直是我們家最受尊敬最受歡迎的客人。
那天在門口,我們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盡管我們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我們驚喜異常,叫著對方的名字擁抱在了一起。有很長時間我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緊緊地擁抱著。分手5年來所經曆的一切全都湧了上來,緊緊地塞在我的嗓子眼兒裏,把我的眼淚也塞住了。
後來還是木蘭的哭聲救了我們,木蘭是被我們的擁抱弄醒的。她一聲嘹亮的啼哭讓我們兩個同時笑起來。徐老師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驚訝地說,這是你的孩子嗎?我點點頭,說出的第一句話是,她已經是第三個了,前麵兩個都沒了。
徐雅蘭撫摸著木蘭的小臉說,你把她交給我吧,我來替你撫養。
我怔了,沒有思想準備。
正在這時,一個大腦袋的小男孩兒向我們走過來。我一下子被他吸引住了。我把懷裏的孩子交給徐雅蘭,蹲下身來迎他。我想吸引我的一定是他的眼睛。他有一雙非常純淨但卻非常憂鬱的眼睛,那眼裏的憂鬱與他的年齡很不相稱,讓人看了心悸。比之他的腦袋,他的身軀顯得非常瘦小。他搖搖晃晃地走向我,猶猶豫豫地走向我。
他走到我跟前,仰起他的小臉怯生生地開口說:阿姨,你是從西藏來的嗎?
我點點頭,有些不知所措。
他說,我的媽媽也在西藏。你把我的名字記下來,叫她來看我好嗎?
在他說話的那一刻,我一眼看見了他額際上的那個疤痕,我驚訝地抬頭看徐雅蘭。我說難道他是……虎子?
徐雅蘭含著眼淚點頭說,是,他就是虎子。
小男孩兒說,我叫木軍。
徐雅蘭說,拉姆當初把他送來時,隻反複地說著十八軍3個字,於是保育院的同誌就給他取名叫木軍了。木,十八之意。
木軍!十八軍!
我一把將他抱進懷裏,用力地摟著他。我把我的眼淚全都蹭在了他的臉上。我在心裏對蘇隊長說,找到了終於找到了,蘇隊長,你可以安息了。
木軍被我抱得不知所措,怯生生地叫徐老師。我說,我就是你的媽媽呀,木軍……
木軍,你就是這樣來到了我的身邊,或者說,回到了我的身邊。
你本來就是我的孩子,我早就向蘇隊長許過諾言,要把你撫養成人的。而且早在進藏之初,我就一次次地說過像讖言一樣的話。第一次是蘇隊長決定帶你進藏時,我說你放心吧還有我呢。第二次是蘇隊長要把你留在甘孜時我說別留下,讓我來幫你帶。第三次是蘇隊長犧牲前我說我一定會找到虎子的,我要把他撫養成人。
難道我們不是命中的母子嗎?木軍。
你非常快非常自然地接受了我,我們母子之間從沒有過隔膜,這讓我感到由衷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