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世紀前,有一支鮮為人知的隊伍,以他們百折不撓的毅力,以他們堅定不拔的信仰,以他們永不妥協的英勇氣概,跨越萬水千山,涉過冰峰雪嶺,自下而上,一步步地走進了西藏,走進了那片神秘與苦難交織的高原,走進了生命的煉獄和靈魂的天堂,走出了一段永恒的英雄傳說。

一個神聖與苦難交融的地方,一群於悲壯中祭獻出自己的男男女女,自然的自然與遮蔽著人性的人類,抵近與拒絕,包容與隔膜,被世俗誤讀的天地與被天職規定著的靈魂,還有永不言說的神靈與不複再來的生命,這中間該有多少震撼人心的故事呢?

作為一個寫作者,我不僅被這樣的故事震撼,還被它們所呈現出來的美麗以及獨特而豐富的命運深深的誘惑。這樣的誘惑使我渴望走進曆史當中去,渴望和那樣一些單純而偉大的靈魂一起走進西藏。

一個人寫一本書或許會有多種原因,對我來說,被誘惑是原因之一。

1998年10月,我開始了這部長篇小說的創作。

對我來說,這是件十分困難的事。除了這是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外,更重要的是,其中的人和事都離我的生活很遙遠,即使是在情感上,也有些相隔。這部書的寫作一反我的既往風格,它是單純的、直截了當的、張揚的,甚至是沒有疑問的;它的敘述方式、結構方式、人物命運的行為方式乃至於人物表現的透明方式;它的題材的冷僻、想像力的限製、人物時時呈現的主動性……這一切都不是我以往的經驗能夠指望的,我開始了艱難的跋涉。

最初寫到8萬字時,我發現我沒能跟上那支浩浩蕩蕩西征的隊伍,我迷了路。為此我將8萬字全部推翻了。後來再重新上路,也是磕磕絆絆的,找不到大步流星的感覺,可以說直到寫完,我都沒有順暢地淋漓盡致地表達過。有幾次被卡住後,心情極為煩躁,煩躁得幾乎想放棄。

但我沒有放棄。當我以寫作者的身份走進了那支隊伍後,我發現我已經身不由己了。主人公在行走,我就無法停止。我除了盡力追趕他們,和他們一起往前走,直到走進西藏外,可以說別無選擇。

我想我和西藏是有緣的,不然很難解釋,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為什麼就是一部以西藏為背景的作品?也很難解釋,為什麼不把這本書寫出來,我的心靈總是不得安寧?

需要說明的是,這是一部以真實的曆史事件為背景的文學作品,在現實生活中你也許能夠找到這樣的影子,有的甚至是真實發生過的。但這畢竟是一部小說。所有的人物及其人物關係都是虛構的,歐戰軍也好,白雪梅也好,他們的身上有著無數人的影子,他們是那樣一群人的縮影。當年他們是以個人的方式聚集在一麵旗幟下走進西藏的,僅僅在幾十年後,你已經不大能夠在這一曆史的行走方陣中找到他們個人的影子了,他們已成為一個集體,一段曆史,乃至一種精神。作為小說的作者,我看重的正是這樣的意義和內涵。

在寫作過程中我查閱和參考了一些文獻資料,其中有西藏軍區政治部主編的《世界屋脊風雲錄》(1—2卷),還有作家曉浩先生創作的長篇紀實文學《西藏,1951年》。在此,一並向他們表示衷心的感謝。

我曾6次進藏,寫作這部作品對我來說,是第7次進藏。這一次與任何一次都不同,行走的不是雙腳,而是心靈。當這部作品完成時,我想說的是,無論時代怎樣變遷,社會怎樣發展,我都敬重那些有著堅定信仰,並為之付出畢生努力的人,敬重那些始終如一為理想而奮鬥的人,敬重那些重情義重責任重生命質量的人,敬重那些以生命為旗、靈魂為足而終生行走的人。

作者

1999年11月2日,成都北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