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 以顧少卿的性格,斷然是不會應下這種無聊的戰書。
卻不曾想,他應下了。
顧少卿要與鬼修言在不死海打架, 這事兒,傳得三界沸沸揚揚。
清雅是第一個來挽卿宮勸他的。
我呢, 自然趴屋頂,繼續偷聽大業。
清雅一進來, 神情就很激動。
我在屋頂, 翹著二郎腿,十分不理解,清雅姐姐為什麼總是那麼激動。
顧少卿又不是她親戚……
她沒好臉色道:“你應是要跟鬼修言打是吧?”
顧少卿正在給窗台上的蘭花澆水,頭也沒回:“是。”
清雅衝著他背影:“如今你神力大為耗損,根本就打不過他, 你就那麼想死是嗎?”
顧少卿澆蘭花的動作,微微一頓,嗓音不輕不重:“死未必是一件壞事。”
我在屋頂聽這話, 心頭十分難過。
死難道不是壞事嗎?
挽姐姐死的時候, 我可傷心了。
清雅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如果我告訴你, 白挽瓷還有重生的可能,你還會想死嗎?”
顧少卿扶著蘭花的花盆,遲遲沒有說話。
“我偷了你的刀鞘, 取出了白挽瓷的四魂, 藏在一個枕頭裏, 假以時日,定會喚回她剩餘的三魂,”身後的清雅輕輕道:“你生日就快到了,權當這是生日禮物送給你, 地址在土淄國大餘山大餘村,你去找一對白氏夫婦。”
清雅說完這話就走了。
顧少卿就那麼一動不動了好久。
久到我趴在屋頂睡著,睡了一覺,醒了之後,再向下看,他居然在還窗台前立著。
我著實餓了,跳下屋頂,撿正門走了進去,裝作不經意的問他什麼時候吃飯。
他這才轉過身來,麵無表情的回答我。
“你帶你去人界吃。”
我喜出望外。
畢竟人界好吃的,實在是過江之鯽。
難得去一趟人界,我一路上都在哼著歌兒。
相比我的歡脫,顧少卿甚是沉默。
落腳的地界兒,叫大餘村,屬於土淄國。
村口有一棵巨大的洋槐樹,樹下有個年輕的說書人。
當然,這一切我都不關心。
我的目光,放在村口那位賣糖人的麵善的老爺爺。
顧少卿帶我去買了糖人,一路往前走,來到了一戶人家。
這是一家高門檻的大戶人家,四門開,四門合。
門口兩盞紅燈籠高高掛,左右各貼著碩大的喜字。
沿街是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圍滿了人,我和顧少卿就站在街角,遠遠的望著一隊迎親隊伍,緩緩而來。
隊伍吹拉彈唱,很是喜慶。
我打了個哈欠,問顧少卿為什麼要看凡人娶親。
顧少卿沒回答我,隻是望著那一對年輕的新人,眼底裏盛滿了悲傷。
他給了我十兩金子,讓我送給這戶人家。
雖然我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去做了。
這戶人家的老爺,對於我這樣一個掏出十兩黃金的小女孩,表現出了大吃一驚的模樣。
做完這件事,顧少卿拍拍仙鶴,領著我回天上去了。
日子又變得無趣起來。
運水,送水,噴水。
過了數十日,顧少卿破天荒的要帶我去人界吃飯。
當降落的地方又是土淄國大餘村時,我舉著糖人,敏|感的察覺到了一個問題。
怎麼又來這兒了?
顧少卿敲開了那戶娶親的人家。
意外的是,這戶人家從上到下,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神色。
迎接我們的是那對新人夫婦。
不,對於人界而言,已經過了數十年,新人夫婦變成了老夫老妻。
老夫老妻苦著臉告訴我們,十年了,他們都沒能懷上一個孩子。
我清晰的看到,顧少卿的臉色,瞬間沉入到了穀底。
老夫老妻沒懷上孩子,顧少卿的臉色為啥那麼難看?
我不太懂。
顧少卿問那個妻子:“你的枕頭是什麼?”
那個妻子讓下人去拿來了枕頭,是一截斷木,表麵烏黑,泛著一股香甜的氣息。
我聞著很熟悉。
挽姐姐。
這個木枕頭上,有挽姐姐的香氣。
妻子抱著枕頭說:“這個枕頭還是我從娘家帶來的,我是木霖國人,枕頭是木霖國的公主所賜,也就是當今神界的花神,她說我有富貴命,讓我|日日枕著它入睡,可到如今,十年過去了,我卻還沒有身孕。”
我聽到這裏,算是明白了。
那一日,清雅來找顧少卿,說送了他一樣禮物,放在土淄國大餘山,原來就是這個木枕頭。
顧少卿安慰了那對夫婦幾句,沉默的帶我回了神界。
清雅姐姐又來了。
她這回的表情不是激動,而是有些困惑。
“那截封魂木做的枕頭,是能夠喚回白挽瓷的三魂的,到底哪裏出了問題,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