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鬼修言仰著頭,瘋狂的大笑。
他笑來不及。
他笑自己的苦囚。
她都不肯多賠他一刻的溫柔。
哭過後,鬼修言雙手捧著魂鏡碎片,緩緩的合上拳頭。
尖銳,紮入手。
猶如一把鋼針,吞入咽喉。
那把鋼針,不光劃破了他的咽喉,經過心髒的時候,紮出了一個巨大的洞。
好痛啊。
蜘蛛婆婆把鬼修言帶回去的時候,像拖了一具屍體。
她歎了口氣,默默挑出他手中的碎片。
床榻上的黑衣少年,苦苦哀求:“婆婆,魂鏡還能恢複嗎?”
婆婆垂著眼:“那枚魂鏡一次隻能通過一個人,這回通過了兩個,其中一個還是神官,他的神力撐破了魂鏡,你手裏的這些碎片,不夠整個魂鏡。”
材料若是夠,自然能恢複。
可是就巴掌大的碎片,如何能恢複?
終究是,覆水難收,破鏡難重圓。
鬼修言弓起身子,把自己抱在懷裏哭:“我隻是不想她走,卻沒想到,把她逼得回不了頭。”
婆婆默然。
她是看著鬼王長大的,一個從絕境深淵裏爬出來的小男孩,慢慢成長到今日的鬼王。
每一個鬼王,都嚐盡了人間八苦,是在極致的痛苦裏,蹉跎成長的至暗之人。
白挽瓷理解不了鬼修言的自私,但是婆婆能理解。
一個從小沒有糖吃的孩子,怎麼能指望他,長大之後,把藏在懷裏的糖,分給其他人吃呢?
慈悲為懷這件事,鬼修言永遠都學不會。
而那顧少卿,從小就有很多糖。
婆婆輕輕抱住了鬼修言,像每一個凡人的奶奶,安撫的拍著孫子的後背。
鬼修言在婆婆的懷裏,嗚咽著哭,像一隻流落街頭的狗。
“我知道這些日,她隻是在敷衍我,早就知道的,一直都知道……隻是我不甘心。”
“我妄想,會有一刻,我能感動她。”
“她剛才,居然說我變了,不是以前的知墨,我好難過。”
“婆婆,我不想做鬼王了。”
“我隻想喝酒。”
“……”
婆婆閉上眼,靜靜的聽懷裏的孩子哭。
鬼修言哭到最後,沉沉的睡去。
翌日,鬼修言睜開眼,黑夜中,太陽高掛,鬼界安靜依舊。
好像沒什麼變化。
又好像什麼變了。
這一日,他打開了青銅大門。
百鬼站在門邊,瑟瑟發抖:“鬼王大人,你這是要幹嘛?”
鬼修言頭也不回的往外走,浸潤魂力的聲音,緩緩的在鬼界裏散開。
“從此以後,再無鬼界,處處是人間。”
鬼門關開,百鬼出行。
鬼修言一出來,就看到拜天地的小倆口,一身紅裝,十分刺痛他的雙眼。
景瑜和阿春十分震驚。
還是阿春友好的上前問了問:“顧少卿和挽姐姐呢?”
鬼修言橫了他們一眼,鼻腔裏發出了哼,然後無視了他們。
阿春和景瑜:……
他們做錯了什麼?
鬼修言走了,後麵的百鬼溢出,猶如動物大遷徙。
阿春隨手揪住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這個鬼,看起來麵善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