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菡芸明白，他這樣是不希望自己再提起這事。
“下碗麵吧，放點茄子幹。”她最後輕聲說。
嚴二虎點點頭，沉默不語，慢慢走了出去。
他知道，芸兒是想安慰自己，但這事……也沒什麼好安慰的。
這事和王氏那事不一樣，這是爹自己的選擇。
早在知道娘是怎麼死的時候，就做好的選擇。
那一日，裏正帶著嚴文星進了院子，說是調解，也算是在給二人下最後通牒——這事，到底要怎麼處理！
嚴老九當時便提出來，要分家。
說是分家，分給嚴文星的東西也不多，連當初給大虎二虎的地都沒有，隻給了他自己的屋子，還有一石糧食。
嚴文星自然是不滿的，但嚴老九一說要去告他忤逆，他也就泄了氣。
分完家後，嚴老九就將家裏剩下的糧食和值錢的東西都賣了，最後得了四兩銀子，跑到大虎二虎家給他們分了。
也是分銀子的時候，嚴老九和他們剖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他這一輩子與其說是偏心，不如說是死要麵子，還偏疼王氏。
因此，王氏喜歡文星，偏心文星，他也就喜歡文星，偏心文星；王氏討厭二虎，打罵二虎，他雖然不會也跟著打孩子，但也不會攔著。
也因此，在一早發現文星不對勁之後，他也有想過要改變一下對孩子們的態度。
隻是就算他改了，王氏被寵了一輩子，哪裏願意？
到最後，他也就半推半就，當沒有要改的意思。
後來，兩個孩子要鬧分家，他不是不驚訝，也不是想要同意，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總不能真的讓自己兩個兒媳婦被老妻磋磨死，這才簽了文書。
再後來，鬧分宗時，他本來是不同意的。
文星那性子，要是真分了宗，能好好奉養二人嗎？
可王氏不知道怎麼想的，文星說什麼就是什麼，最後，他不過是想著文星現在已經是秀才，不管怎麼說，總要顧念名聲，不會對他們太差，這才同意。
沒想到，文星就算考上了秀才，那腦子裏也不知道裝的些什麼，竟然鬧出了這種事！
自己和老妻到底哪點對不起他！
現在，就算文星願意奉養自己，自己也不願意再看到他那張臉練了，至於不告他忤逆，不過是想著老妻偏疼他，要是知道他真因這事死了，以後自己下去見她，還不知道要被她怎麼鬧呢。
嚴老九和大虎二虎說了這些心裏話之後，沒再做多少鋪墊，就說出了自己要尋死的事。
自己雖然不想告三兒子忤逆，害了他的性命，可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會認錯的，自己自然要想辦法，讓他餘生裏知道害怕。
而且，老妻已經走了，自己家裏鬧成這樣，也沒什麼好留戀的，跟著去，也不算什麼。
至於說讓大虎二虎給自己養老——都已經分宗，就別禍害孩子們了。
等告知完這些事，嚴老九就分了銀子，回到了家裏，開始準備自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