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四季拉褲子挨打發出的慘叫,田野呱呱的青蛙,草叢吱吱的蛐蛐,不知疲倦的蟬,他們的聲音交彙在一起,山野間彌漫著交響樂。

爺爺忙著收稻穀,奶奶忙著給幫忙的人做飯,四季忙著在田裏和夥伴抓黃鱔,四歲的人兒抓起黃鱔一點也不手軟,反倒是讓我感到害怕,傍晚就去小河溝抓螃蟹,搬起一塊塊石頭,直接手一伸,在渾水裏攪和。回家把螃蟹黃鱔放在大盆裏,坐在地上用小木棍逗他們,津津有味。玩的累了就坐在葡萄架下,看著哪一顆葡萄紅一點就塞進嘴裏,爺爺種的草莓也是這樣沒有的。

四季抓回來的黃鱔被曬死了,他拿著小鋤頭準備把它埋起來,再做一個小土包,就像房後的祖墳一樣,隻希望黃鱔的墳頭要長草,不然就會變成羅刹來找他,自己舍不得用蒸蛋去換羅刹的命。他刨開土,發現了一個蟬蛹,沾滿泥土,他第一次見這個東西,覺得肯定很好玩。於是拿著他跑到爺爺麵前,在他眼裏,爺爺無所不知,爺爺年輕時學過醫,做過知青,現在又是隊長,他肯定知道。

“爺爺,這個是啥子”四季說話還是有點吞吞吐吐。

“這個是懶蟬子(shan,方言)”爺爺正準備去山上弄一些柴火回來。

“懶蟬子不是會飛會叫嗎?”四季追著爺爺問。

“長大了就會飛咯”爺爺的步子很大,四季追不上了。

他和懶蟬子長的也不一樣啊,長大了會飛會叫,那還是懶蟬子嗎?

四季的童年就在每一天上學放學,去小河溝捉螃蟹和大點的孩子教他用雞蛋砸死羅刹的時光裏結束了,童年的發生的很多事情在他心裏默默埋下種子,這個種子就是他的本性。

他小時心疼爺爺奶奶對大花狗大叫,被公雞啄爛了褲子也舍不得吃它的肉,被舅爺家的狗咬穿左腿他還會疑惑為什麼要殺它,他心疼比自己小兩歲的弟弟,就算他再惹自己生氣,每天上學放學也會幫著弟弟背著書包。他太善良了,長大後,對自己卻很殘忍。

四季踏進高中校園的那一刻,愉悅又充滿緊張,在別人眼裏,那是全市的貴族學校,漂亮又安靜;春天柳枝拂過他們的頭頂,夏天校園裏的花爭相開放,秋天地上鋪滿銀杏,冬天,學校的垃圾桶裏全是優樂美奶茶。這樣的環境給了四季巨大的壓力與期待。

高二那年,寢室內他人的鬥爭將四季孤立了起來,他就像室友的工具,鬧矛盾的人轉瞬即逝間就和好,而他從被寢室孤立再到被全班孤立,他不會懂為什麼,以後也不會懂。

每天四季獨來獨往,一有時間他就會泡在圖書館,期待著每一期青年文摘的更新,那個時候,青年文摘是他最美的期待。除此之外,這樣的校園環境刺激了四季的寫作熱情,整個高中生涯,寫下百首詩,四季唯一一次寫動物也是在高二那一年的結尾。

《蟬》

我在炎炎烈日下歌唱

你卻說我聒噪

十七年的沉睡

隻有眼前光景讓我懷緬

讓我歇斯底裏的呐喊吧

我怕

怕我來不及歌唱

來不及聒噪

光陰便逝去了

我不滿

數年沉寂

隻換一夏長鳴

倘若換做幾月沉睡

我便一生隻為一人歌

與你寒暄一次

淡然逝去

四季歎服蟬的耐心,在地下蟄伏數年,隻換得一個夏天的喧囂。幼年時舊曾看到過蟬蛹,好奇他如何從一個蛋變成了會飛會叫的蟬,為此他也守著母雞下蛋,用木棍拋開母雞的尾巴,親眼看到下蛋,也守著母雞孵小雞,但他就是看不明白。

越是好奇的東西越是看不明白,從小到大都是。

四季也想做一隻蟬,哪怕數年努力隻換曇花一現。

小時的四季就不是惡人,長大後也不是。高中的最後生涯,四季裝瘋賣傻,把班上同學的關係緩和了下來,甚至犧牲了自己換來真正的友誼。也許這就是蟬的精神吧,也許這就是四季高二一年的蟄伏,犧牲自己換來曇花一現的友誼。

四季在曇花一現後,麵對自己的是全新的生活。步入大學的他懷著滿腔孤勇努力攀爬著,用自己那僅剩的溫存溫暖著其他人,從未間斷。經曆太多流言洗禮的四季早已習慣,他僅僅想用自己的溫暖彌補以前缺失的友誼。

他沒有因為流言磨滅自己的善良,就像帶著泥土的幼蟬,長大後依然是蟬,亦是夏夜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