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宋玉祗下山的第一天。

如傳言所說,宋玉祗的確在武當山掛了二十年的長單,通俗來講就是俗家弟子,不用跟著吃齋念經,來去自由不受束縛。

想當初宋君山純粹是因為家族的風頭太大,不想寶貝兒子經常出現在公眾視野,以免造成不好的影響,再加上宋玉祗自小體弱,當爹的便想法子幫他強健體魄,基於這兩個方麵的考量,就把他送進了武當山拜師學武。

在此之前的十幾年裏,宋玉祗在武當的日子可謂如魚得水,滋潤得很,直到高考那年報錯了第一誌願,收到公大錄取通知書時全家人都傻了眼。

雖說宋玉祗有這樣的出身,學曆是高是低是好是壞都不怎麼重要,可宋君山從來都沒想過要讓自己的兒子去過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日子,一早做好了等他畢業就回來繼承家產的打算,連集團內的大小事務都著手移交給了宋玉祗。

小道消息一傳出去,從前跟宋玉祗一起和過稀泥的狐朋狗友都找上了門,一說到這出家幾年又還俗,多金有才還一表人才的小鮮肉,有幾個人能不動心?

就連好到從小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唐潤都想把親妹妹往他懷裏塞,搞場“政治聯姻”跟著沾沾光,要不是這樣,前腳剛回雁息的宋玉祗也不會被拽到奧斯卡這種地方強行鬼混。

在震耳欲聾的dj舞曲摧殘下,偷閑小憩的宋玉祗已經是第七次被吵醒,終於忍無可忍地打了個哈欠,墨鏡往頭上一別,望著喝嗨後將陣地轉移到舞池的眾人,盤腿坐在真皮沙發上,兩根手指堵著耳朵,翻著白眼念叨:

“這都什麼破事啊,咳!福生無量天尊……”

節奏感極強的勁曲聽得他太陽穴跟著一跳一跳的疼,止不住犯著耳鳴,耀眼的頻閃燈晃得他兩眼昏花,讓習慣早睡早起的宋玉祗不得不開始擔心自己的心腦血管健康,趕緊喝了口冰可樂壓壓驚。

敏銳的直覺讓他感受到一絲異樣,他注意到吧台處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薑懲,並沒有驚擾對方,而是趁其不備,猝然對上那人的目光,晃了晃手裏的杯子,表示這一杯敬他。

意外的是,被逮了個正著的人非但不羞不臊,居然還能坦然回禮,要是換個場合,宋玉祗說不定會主動與對方搭訕,開始一段新的故事,但他潛意識裏對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十分抵觸,也沒指望這段擦身而過的緣分能有下文,很快回到現實,開始琢磨脫身之法。

其間不知多少化著歐美妝,露著大長腿的美女前來搭訕,唐潤想著他終於還了俗,作為好兄弟肯定得幫他開開葷,撩起他的道袍,拍著他凹凸有致的腹肌,就像那地鐵裏拚命推銷的保險經理。

“小姐姐,來看看我家兄弟,食素二十多年,清心寡欲,肉味都沒嚐過,絕對清純,保質保量,童叟無欺,隻要沒拆封,支持七天無理由退貨,有沒有興趣?”

唐潤經常出入這種場合,三言兩語就能和人聊起來,宋玉祗扯下那隻摸了他大半天的鹹豬手,掐著唐潤長滿肉的兩顎,叉了塊蜜瓜堵住他的嘴,還不忘嘮叨:“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

“玉哥,你不地道,兄弟這麼幫你都使不上勁,你可別是不行吧?”

“哪裏不行,來試試?”

以腿功著稱的宋玉祗象征性地一踢唐潤,就算沒用力對於後者這種養尊處優的少爺來說也算得上暴力了,哼哼唧唧嚎了半天。

宋玉祗無奈,揉了揉發酸發癢的鼻尖,“行了,差不多得了,我要的東西呢?”

“別吧兄弟,又要□□?你老毛病怎麼還沒好啊,道士不是都會點玄學啥的,就不能給自己治治?”

唐潤在這種場合混久了,早練就了一身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胖胖的鹹豬手從宋玉祗身上拿下來不久就搭在了新撩的美女腿上,一邊從褲子口袋裏翻出個巴掌大的塑料密封袋,一邊掃著二維碼交換微信,兄弟情絲毫不耽誤他在溫柔鄉裏縱情聲色。

“這不等著磨盡九九八十一難飛升成仙呢嗎。”

隨手拿了根吸管,宋玉祗擺擺手便出了門,殊不知這一幕被正在吧台的薑懲盡收眼底。

“好家夥,正主沒找著,先逮了個癮君子。”薑懲在震耳欲聾的電音掩飾下低聲說道,從錢夾裏翻出幾張百元大鈔壓在杯底,不動聲色地跟在宋玉祗身後離了場。

一直注意著薑懲舉動的女酒保手指敲了對講機三下,隨後看向夜場中遊走的便衣保安,向人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等著回信的秦數聽了薑懲的回報,神經也跟著緊繃起來。

“喂?薑副,薑副?什麼情況,有危險就撤,千萬別硬撐啊。”

“噓——你薑副辦事什麼時候不靠譜過,你小子就把心放……”

話還沒說完,薑懲的聲音就被曲聲淹沒,很快嘈雜聲戛然而止,秦數喊了幾次,斷了線的通訊都沒再傳來任何回應。

那一瞬間,秦數意識到不妙,手機捏在手裏,在向局裏通報狀況與等待薑懲回應的兩個選擇之間猶豫不定,足足半分鍾才下定決心,汗濕的手微微顫抖著播出一個號碼。

“喂,裴哥,有件事需要麻煩你幫個忙……”

被舞池裏的人群擁擠,薑懲不慎甩出了耳機,他反應極快,在東西將要落地時便一腳踩了上去,巧妙地避開了踩踏事件與身份暴露的雙重危機。

正當他想要追上宋玉祗的背影時,忽覺一道尖銳的冰冷直入腹下,他下意識按住刺痛處,隨即一股熱流順著指縫湧了出來。

渾身乏力,頭暈目眩……

回首時,薑懲隻覺滿目景物都扭曲變形,耳畔節奏依舊強烈的舞曲忽遠忽近,空間感變得極為詭異,身邊擁擠的人群來去嬉鬧,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樣與不適,一切都與往常沒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