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 薑懲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激動到讓自己感到不適的感覺,遲遲沒有結果的奧斯卡投毒案很可能因為這一決定性物證的出現取得突破性進展,這是千歲過世前調查的最後一件案子, 無論如何他都想給他個交代, 也是為自己求個心安。
隻有拿到物證, 案子才能繼續推進,這麼關鍵的時候宋玉祗為什麼要帶著物證去什麼鬼的武當山, 他不知道什麼是輕重緩急嗎!
不過薑懲隨即想到一種可能, 那就是他之前對高局所透露的, 懷疑市局內部出了問題一事。
在陳東升的案子裏,對市局內部構造以及地形不夠了解的人絕對無法在下水管道口藏屍, 最直白的猜測就是市局內有人裏應外合,他當時也不曾掩飾對宋玉祗的懷疑,難道說這一次那人是為了自證清白?
他煩躁地抓著額發,同時心底湧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激動, 難說是因為洗清了宋玉祗的嫌疑,還是案子即將取得進展。
不過他很快就回到現實,意識到這扇門外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難題等著他。
他歎了口氣, 知道自己和江住早晚有這一天,早點麵對也是早點舒心。
他其實是抱著些許破罐破摔的態度去見江住的, 找了一圈不見人影,最後還是在他供著江倦遺照的房間找到了那人。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幹他們這行的總是在爭分奪秒, 一個個都恨不得掌握停止時間得超能力, 可唯獨現在,他希望時間快點過去,至少這樣, 他就不用麵對一個在弟弟靈前,滿腔愁思無處發泄的可憐哥哥。
江住空點著根煙,自己也叼著一根,見他進門便把兩根煙都滅了,不知怎麼,薑懲盯著被他咬過的煙蒂有點出神,以至於忽略了江住說了什麼作為緩解他們之間尷尬的開場。
“來吧,我陪你,要是讓他知道這麼多年過去還隻有這點進展該傷心了。”
江住非拉著他去拚江倦的照片,似乎明知道他難受什麼,卻還是要拿著刀往他心口的舊傷剜。
“我做這種事一向沒什麼耐心,全是隨性,不會像別人那樣分出色塊,按規律排序,不慢就怪了。再說就我這個記性越來越差的腦子,也已經想不起他的模樣了。”
江住笑得很僵硬,“對著我這張臉也想不起來嗎,我跟他長得那麼像……”
“但你不是他,再怎麼像,也不是他,你明白嗎?”薑懲覺得胸口鈍痛難忍。
江倦剛走的那段時間,接受不了現實的他也是千方百計在江住身上找著和那人相似的影子來自我安慰,他相信江住也發現了他可笑又可悲的舉動,所以做事處處都刻意保留那人的痕跡,幫他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
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這樣的做法對江住和江倦來說都不公平,誰都不該作為誰的替代品留在他身邊,他必須靠著自己走出來,所以他忍痛推開江住,熬過了生不如死的幾年。
當現在他終於冷卻了那段痛,有膽量在江倦靈前談起從前時,江住卻將他這麼多年的努力打回原形,讓他潰不成軍,實話說,此時的他心裏對江住懷著一絲怨懟。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也許還會恨我,但我必須向你表明心意,不然就算是十年、二十年,直到我死前想起這段往事,都會後悔沒有為挽留你而做出努力。”
江住從紙盒裏拿起一片拚圖,比對著痕跡,在相框裏緩緩移動。
“記得當年我聽說小倦子找到對象的時候開心得不得了,明明廚藝不怎麼樣,還是堅持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日後要進我們江家門的媳婦,結果他把你帶回來的時候我人都傻了,一方麵是不理解他怎麼有臉帶個男人回家,告訴我那是他以後的老婆,另一方麵是,我覺得那個人怎麼都不該是你。”
薑懲默默聽著他回憶過去,不插嘴不打斷,依舊是一副平靜無比的神情,仿佛在沒有什麼能擊垮他。
其實這麼說也不算錯,經曆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打,再穩固的建築也會分崩離析,隻剩下軀殼和框架的他再沒有什麼能失去的,也就無所謂那暴雨來得有多凶猛。
……反正他也已經習慣了疼。
“你知道的,我跟他從小沒有爸,都說長兄如父,我雖然隻比他大了幾分鍾,但我必須承擔起照顧他的責任,從小到大,我害怕他缺失父愛,總是想盡辦法在他身上彌補,到現在依然覺得是因為我做得還不夠才讓他……選擇這種方式來填補自己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