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痛苦, 最失意,最無助的那段日子裏,是江倦走進了我的生活。”
薑懲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 往前翻了幾頁, 把和江倦的合照推到宋玉祗麵前。
“我感覺學生時代, 沒有任何人能抵抗一個溫柔體貼的學長的魅力,他的陪伴讓我不再厭惡孤獨, 他的認可也逐漸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 江倦之於我不僅僅是救我脫離苦海的恩人, 更是我願用一生去珍惜的兩人。”
照片上的江倦較比此時的江住年輕了許多,眉眼間有著一絲少年人的狂放卻不失堅定。
薑懲說得沒錯, 這樣的人的確讓人無法抗拒。
“但是那個時候社會還沒有現在這麼開放,我們確認了關係之後做什麼都是小心翼翼,就怕被人看出端倪。人類這種自私又詭詐的生物對異類的包容性太低了,那時的我們都沒有勇氣去跟這個世界作對, 做的一切在他人看來都不過是一對好兄弟罷了,所以我們的感情從來就沒有什麼轟轟烈烈,平淡如水也是知足的。”
“你們就住在這裏?”
薑懲點點頭, 環視著四周,“這套房子最開始是我為了我媽搬出那個女人家裏租的, 臨近公大,交通也很方便, 就是房子老舊了點, 沒想到住了一年, 我媽就……江倦陪我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他怕我夜裏想不開做出傻事,就和我睡在一張床上, 我在這邊,他在那邊。這房子三十平,床才一米五,兩個男人住怎麼都擠,但他從來沒說過要我換個地方,就陪我一起守著這座老房子,守著屬於我和我媽兩個人共同的回憶。”
宋玉祗抱著他,下巴墊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道:“以後有我了,我也會陪你守著,你和你媽媽,還有你和他。”
這話說得薑懲心裏暖暖的,不管幾分虛實,他感覺很滿足,很踏實。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安心過了,就縱著宋玉祗把他揉在懷裏,這麼多年了,也是第一次發現被人抱著居然有這麼暖和。
他高興得有點想哭。
“我說了這麼多和他有關的事,你不會難受吧。”
那人搖搖頭,“你心裏不舒服,我才會難受。”
“他剛走的那段日子我的確承受不了,總覺得和他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沒做完,要是能陪他在下邊過完後半輩子就好了,誰勸我都沒用,我也拒不配合心理醫生的幹預,過了渾渾噩噩的一段日子,後來想明白了,江倦是作為烈士犧牲的,那個時候的我跟他不在一個層次,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死了也見不著他,我配不上他,為了能縮短我跟他之間的距離,我開始頻繁出外勤,拚了命想做一個盡職盡責的好警察,至少在這方麵他給我造成了好的影響,在外人眼裏也得到了反饋。”
“你一直是個好警察。”
“話不是這樣上牙一碰下牙說出來的,哪兒那麼容易,我雖然調整了自己的心態,但身體的狀態始終跟不上,有次跟我師父老梁出警,抓捕一群藏身在化工廠的毒販,結果提前被對方知道了行動的計劃,那夥孫子甕中捉鱉擺了咱們一道,引燃了工廠裏的有毒危險品,十幾個兄弟都折在了裏麵,包括我師父老梁,就剩我一個活口。”
薑懲拉開宋玉祗,往後蹭了蹭,保持著距離跟他對視。
“是不是覺得很戲劇性,就像拍電影似的。”
“任何虛構的作品都表現不出你的痛苦和絕望,你之於我而言是個有血有肉有情感,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冰冷的名字。”
這句話仿佛說進了薑懲心坎裏,他怔怔望著宋玉祗,呢喃著重複這句話,勾著那人的脖子,輕輕吻了他一口。
“就算你是花言巧語,我也聽進去了,好小子,嘴齁甜,越來越喜歡你了。”
“是實話。”
“我相信。”
薑懲換了姿勢靠在宋玉祗身上,覺得視線模糊,頭也沉了起來,又戴上呼吸罩喘了一會。
“我不能告訴你他是為什麼死的,他執行秘密任務,至今連我都不知道具體內容,我隻記得找到他的時候,他被人割了喉,傷口沒深到一刀斃命的程度,身上還有被爆炸波及的燒傷,看到我才肯上救護車,拉著我的手,一直在我掌心寫字。我想他說的一定是訣別的話,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想交代最後的遺言,可是我卻記不清他寫了什麼,隻能想起我抱著他,和他說了好多好多的話……”
“懲哥。”
“他在我懷裏咽了氣,我阻止不了他流血,也挽回不了他的命,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死,除了身上慢慢變涼的血之外,我什麼都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