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懲回到醫院, 被沈觀折騰著收拾了一通,要是放在平常,連熬這麼多天, 他躺下就得不省人事, 可現在他隻要一閉上眼睛, 就能看到宋玉祗的臉,腦子裏反複回蕩著那人在失蹤前的所有對話。
距離雀兮山爆炸已經過去了八天, 他安慰自己, 沒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那麼大的山區,出動了那麼多的警力, 連警犬都沒聞出味來,至少那人不是悄無聲息地被人埋在了哪個山溝裏,讓他一輩子都找不著。
他現在一定還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裏,等著自己去找他。
他深知周懸的話是對的, 他現在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和煎熬,都是宋玉祗所親身經曆過的,甚至未及那人體會的一半, 如果這是老天給他的懲罰,顯然他還的還遠遠不夠。
他翻來覆去睡不著, 精神衰弱到了極點,最後實在沒有辦法, 按鈴叫沈觀給他送了些安定才睡下。
他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連沈觀都開始害怕是不是昨天手抖不小心給他加錯了劑量才會導致他一直醒不過來, 好在他這次睡醒,身體和精神狀態都恢複了不少,至少睜眼知道自己找吃的, 不是一哭二鬧三絕食四上吊,就算是非常大的進步了。
“你要是精神不錯,不如出去接客吧。”沈觀眼巴巴地盯著一個勁兒地往嘴裏塞飯,打算吃飽了就回省廳的薑懲,把沒心沒肺的那人都看的直難受。
“讓人民警察下海幹這個,你什麼癖好姓沈的。”
“我不是說這個,剛有個人來見你,你還沒醒呢,本來我打算先讓人回去的,可那孕婦懷了得有九個月了,沒準兒快生了,我也不好讓人家來回折騰,就打算找人把她送回去,這會兒司機還沒到呢,她就在隔壁跟叔叔尬聊呢,你要是認識的話,出去見見?”
一提孕婦,薑懲立刻想起了是誰,把最後一口飯往嘴裏一塞,披著病號服就出門去見人了,到隔壁的時候,就見溫思南正和陳嬌有說有笑的聊著什麼。
兩人見了他,都對他噓寒問暖,好一番問候。
他的情況溫思南大多從沈觀那兒聽說了,這個時候也就沒耽誤他,主動把時間讓給了他和陳嬌。
薑懲本來就不擅長和異性交往,說話的時候總是吞吞吐吐,尤其是在麵對陳嬌的時候,他覺著自己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兩個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還有她了。
“嫂子,從淩歌山上回來以後,我一直沒騰出時間去看你,還讓你擔心了,大老遠親自跑這麼一趟,本來我是打算等稍微空下來點兒就和玉祗一起去看你的,沒想到中途出了那麼多事,現在……他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見陳嬌滿麵擔憂,他心裏難受的要命,想故作輕鬆地笑笑,告訴她自己也沒那麼著急,卻發現他根本笑不出來,那違心的話,也根本說不出口。
“我知道,你現在正是最艱難的時候,警方在盡全力調查,一定會幫你找到他的,你也要早些好起來,別讓他擔心了。”
“放心吧嫂子,這些我都明白。”
陳嬌歎道:“可惜我幫不上你的忙,要是千哥還活著……”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忙改口道:“……呀,剛剛寶寶踢了我一下,這兩個小家夥可有勁兒了,有活力的很,剛剛還沒什麼動靜呢,可能也是心疼你了。”
薑懲勉強勾起嘴角笑了笑,倏地反應過來她剛剛的話,“嫂子,你說兩個?”
“是呀,之前一直沒敢說,是因為孕檢的時候醫生說有個寶寶長的不太好,會被稍微大一點的寶寶影響,如果搶占了太多營養,可能他會特別衰弱,生下來也未必能活,我怕大家空歡喜一場,一直都沒說,這些日子複檢的時候,醫生又說現在看兩個寶寶都很健康,我才想著讓你也跟著一起高興高興。”
這或許是近些日子唯一的好消息了,薑懲由衷替陳嬌感到高興,過了一會兒,又有些猶豫地問:“這件事……我是說……”
陳嬌心裏了然,“千哥他知道的,胎兒剛成型的時候,我誰都不敢告訴,隻敢到他墳前跟他說,求他在天上一定要保佑我們的孩子,你看,現在是我們能努力到的最好的結果,他其實都是知道的,我相信,他一定也會惦記著你們的。”
“我也相信。”
陳嬌朝他笑了笑,伸出手來,握住了他因為長時間靜脈注射而青了大片的手背,“薑懲,雖然我和千哥還沒辦婚禮,但他是我這輩子認定的,唯一的丈夫,我不打算改嫁,卻也不希望我的孩子們從出生起就缺失父愛,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
“嫂子……”
“你和宋警官如果不介意的話,來做他們的幹爹吧。”
在此之前,薑懲的確在這方麵動過一些心思,當宋老爺子用子嗣這個世紀難題來為難他的時候,他和宋玉祗都想過收養一個孩子,一旦有了法定血親,就算是老爺子也不好逼的太緊。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打消了,他清楚他們現在的狀態都不適合撫養一個小家夥,在給予彼此穩定的感情和生活前,比起被旁人認可,他們更需要對方對自己的認可,更何況如果初衷不是為了撫育後代,收養的行為本身就是對孩子的不負責,他們都是成年人,必須為自己行為承擔後果,又因為職業的特殊性,薑懲深知他們必須為這個社會樹立起正麵的形象,所以即使是對宋玉祗,他都從未說談起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