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現在已經是金秋九月,但人們遲遲沒有脫下夏裝,心中卻把夏天丟了。所有的樹木,包括落羽杉的葉子都已經開始由墨綠變得更深,這使這個城市也開始變得深沉起來。初秋的高空沒有一絲兒雲,空曠明朗的樣子,讓人們的腦袋也更加清醒了似得。
張強隨著薛致遠到了糾正所大門口,剛好遇見了往外出的Mr張。
Mr張摸摸油光的腦門,笑得十分地祥和,眼睛裏卻滿是冷漠:“薛先生,別來無恙啊。”
“無恙無恙,您也無恙,”薛致遠也是一臉的微笑,愣是把臉上笑出幾條皺紋來,“您這是來看誰啊?”
“哦,以前朋友家的一個孩子在這裏,就過來看看,”Mr張並不想談下去,看看薛致遠身邊的張強,笑了笑,客氣地說,“我這孩子,在您那裏表現得還可以麼?”
“嗯,可以,可以,張強可是個很好的苗子呢,”薛致遠在一邊拍拍張強的肩膀,接著說,“您有個好兒子,”接著看了看表,一臉對不住的表情,“我這快晚了,就先走了,有空一起喝酒。”
“好好好。”Mr張站在門口看著薛致遠跟張強的背影一點點地遠去,鼻子裏哼出口氣,然後拖著肥胖的身子走了出去。
“這一期的研究已經可以告一段落了,大概,”詹姆士脫掉手上戴著的特製手套,“我接到了新的任務,你呢?”
高世傑保持著沉默,他居然被派到了國家研究局,去那裏?那是那些老家夥呆的地方,自己真的老了?
“想知道我的任務是什麼嗎?”詹姆士脫下自己的白大褂,又戴上自己的手表,看看時間後說道,“以後,那個孩子,就是我的小白鼠了,”他端起茶杯,“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你放心,”扭過頭來卻沒有在高世傑臉上看到自己希望他有的表情,他不禁有些失落,喝了口茶又接著說,“時間要到了,我就先走了。”
望著詹姆士的身影一點點地消失,高世傑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如果細看,你會發現他的手背還有胳膊都青筋暴起,那些青筋仿佛活物般纏繞著高世傑的胳膊,看起來可怕至極。
“想必這位就是薛常務了。”詹姆士很禮貌地伸出了手,他的眼睛因為微笑而幾乎要眯在一起,白皙的臉,金黃的頭發,再加上外麵的陽光的映襯,把他弄得簡直像是個溫文儒雅的王子了。
“年輕的科學家,你好,”薛致遠一點也不失長輩的風範,笑得很慈祥,一邊又介紹道:“這位是張強,以後高書可能就要在他家裏住了,當然,你也是。”
詹姆士對張強笑笑,張強卻也懶得理他,眼睛不斜視不正視,幹脆亂瞟起來:“什麼時候可以去見阿書?”
“一會兒就可以了,咱們還是先說說我們住在那裏時候的合約要求吧。”詹姆士的笑裏帶著一點的強勢一樣。
張強看看他,覺得別扭:“一會兒再談也一樣,我要先看看人。”
“好。”詹姆士兩手一攤,一個更為燦爛的表情顯露出來,薛致遠看看他,眼睛變得別有意味起來,他沒有說話,跟著張強,走在詹姆士的後麵。
特護病房是在15樓,幾個人從三樓到十五樓倒是用了不短的時間,卻始終保持著沉默,沒有人說話。張強周圍始終發著冷氣一樣的東西,凍結了一路上的空氣。詹姆士跟薛致遠卻始終泰然自若不受其影響。往來的白衣人對這三人紛紛側目,但每每看到詹姆士笑得暖如陽光的臉的時候又紛紛轉頭,這叫薛致遠的嘴角一直翹著,沒有落下的趨勢。
張強心急如焚地往前走著,總覺得什麼東西在牽絆著自己,他怕自己晚了,就會來不及。直到走到一扇門前,他停住了腳步。心髒砰砰跳地很快:“是這裏。”
詹姆士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己可從沒告訴這個男人是哪個房間啊?這是怎麼回事,糾正所裏出了內奸了?
推門而進,一張病床擺在一堆醫療器械中,偌大的六十多平方米的房間裏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有的機器時不時地發出一聲低鳴,閃爍著的紅光或黃光或綠光時不時地跳動,把這房間襯得更加寧靜。襯著這個房間更像是太平間,而不像是病房。
張強看著這些機械,怒火一下子衝上頭來,卻極力忍耐著,他一步步地慢慢向前走去,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無比。喉嚨則像被糊住了一半,難以發出聲音,但他執拗:“阿書。”
床上一個雙眼緊閉,瘦削得不成樣子的人兒安靜地躺在那裏。張強看了一會兒,慢慢地找個地方在床前站住腳,俯下身子,在那女孩耳邊輕語:“阿書,阿書,你一定要醒過來啊!”兩滴男兒淚,順著鼻子流下,被張強伸手一抿,便消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