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且說那日蕭然離了承德行宮,留下皇後一個人,總歸是心裏沒底。如果事情真象蕭然預料的那樣,別說愛新覺羅的江山,就是這一幹人的身家性命都保不齊能不能保全。惴惴之下,有幾回忍不住去找鹹豐,但是一瞧他那病怏怏的模樣,幾乎就是在勉強支撐,話到嘴邊卻也隻能咽回肚子裏。
不過想起蕭然說過的關於懿妃,必要的時候可以靠她來撐一撐。這話說得不假,懿妃的手段跟為人,偌大的後宮沒有不知道的。眼下這些個妃嬪裏頭,恐怕也隻能倚仗她了。以往她是不常到芫甠閣那邊走動的,現在卻不得不對懿妃噓寒問暖,倍加關心。
懿妃因為上次被貶了封號,多虧皇後一力維護,終於勸鹹豐收回成命,心裏對皇後也很是感激。這麼一來,兩宮走的就勤了,每日裏閑談說話,皇後也按照蕭然教她的,對國事政要也留心了起來。懿妃在這方麵有見地,又深知皇後素來溫厚,無心政事,因此對她也沒什麼防備。興之所至,也經常跟她舉出一些典故,或是談論些時局。
皇後性情溫婉,但是人很聰明,每次聽到這些的時候,當麵混不著意,偶爾插兩嘴,要麼誇懿妃心思聰敏,要麼就是打個岔兒說個笑話,故意的顯出拙鈍來。待懿妃走了之後,便將這些話都用筆記錄下來,每每在燈下通覽。細細品味。以往在看《綱鑒》上那些故事地時候,也多是玩味罷了,現在再翻閱的時候,卻是為了學以致用。
懿妃遭貶,雖然回複了貴妃的封號,但是鹹豐卻堅決不許她繼續進禦書房批閱奏章了。皇後雖然旁敲側擊的勸過幾回。但鹹豐總不接茬,說急了臉就沉下來。皇後靈機一動:既然是這樣,何不由我趁機將這個差事攬過來呢?一來可以學習政務,二來一旦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隨時向懿妃請教,既顯得親近信任,又能長不少見識。
鹹豐身子不豫,本就為了沒完沒了的奏折頭疼地緊。見她肯主動來替自己打理,便如同瞌睡丟來個枕頭,樂不可支。於是自此皇後得以行走禦書房,每日參閱奏折,熟悉軍政大事。不看不知道,這幾天的奏章覽下來,才知道表麵上歌舞升平、國泰民安的泱泱大清國,原來竟有這麼一大攤子的爛事,也難怪皇上會頭疼的連覺都睡不安穩了。
處理政務是個頗費腦力的活兒,尤其是對於皇後這樣剛剛上路的新手。一個簡單的問題都要反複斟酌掂量,生怕有什麼地方處理地不夠穩妥。每想完一遍照例用筆記下來,以備日後借鑒。遇到敏感的問題,自己先過一遍腦,再去跟懿妃商量,聽一聽她的見解。在心中暗暗比對。
每逢這樣的時候,皇後便留了個心眼兒,當著懿妃的麵兒時不時的發兩句牢騷:“唉,這差事可真是難為人呢!以往妹妹做的時候,看你輕鬆的很,什麼事也都處理的妥妥當當的。現在擱上我,費力不說,還總是辦不明白。我現在呢也不過暫時替妹妹這麼一段。等回頭皇上徹底消氣了,好歹也要勸他,讓你把這個差事再接了去,我是說什麼也不做了。”
其實憑懿妃地精明。倘若仔細留意一下的話,倒也未必真的猜不到皇後的目的。隻是這皇後平日裏過於淑德了,一貫的無心國事、寬厚老實,便是懷疑任何一個人,也決計不會懷疑到她地身上,哪裏猜得到她竟會是經了蕭然的教唆?是以對這話深信不疑,對皇後的感激也就更增加了幾分。
這一天正在禦書房批閱奏章,鹹豐身子倦了,陪了她一會,便徑去裏間的房裏睡著了。忽然有太監在門口奏報:“啟奏萬歲爺,內奏事處進黃匣子。”
一般內奏事處進的黃匣子,必是專差飛遞的軍報。皇後便留了心,沒有直接去叫起鹹豐,而是自己先打開來,一目十行的瀏覽一遍。
果然這分奏折是兩江總督曾國藩從祁門大營上奏,說曾國攻安慶的大軍,反被包圍,而各路清軍,皆受牽製,無法抽調赴援,曾國藩決定從祁門大營移駐安徽北岸地東流,親自督師,挽救危局。這可是軍國上的大事,皇後不敢怠慢,忙依樣的封好了匣子,進裏間交給鹹豐。
鹹豐最近身子乏的厲害。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隻留麗妃在身邊伴駕,不知是不是天氣暖地緣故,近來隻覺跟麗妃的房事也漸漸多了起來,原本就羸弱難挨的身體也就愈發的每況日下。再加上他天生的怕熱不怕冷,天氣才一暖和,就覺得身子越發的虛了。有時偶爾臨一回朝,兩個時辰坐下來,就覺得腰酸腿疼,昏昏欲睡,耳朵嗡嗡直響。這時睡得正香,被皇後叫起,心裏就有點不高興。可是展開黃匣子一瞧,又知道這事是耽擱不得的。皺著眉在書房裏走來走去,一時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