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春日,正是惹人困乏的季節。
午後陽光下,緋園的春花開得正豔。薑樾閉著眼睛,斜斜倚著貴妃塌,正對大開的軒窗。日光鋪散而下,給她略帶稚嫩、精致無雙的小臉打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小姐,小姐。”
丫鬟的低語聲將她驚醒,手裏輕輕攥著的《文若詩集》吧嗒掉在地上,露出裏麵大片大片香豔的文字描寫。
大丫鬟芷萱低頭去撿,卻在掃到書中字眼的時候,驀地紅了臉。
“小姐!你又在看這種書了!若是,被夫人知道了……”
薑樾撇了撇嘴,伸手接過芷萱遞過來的話本。薄薄的鵝黃春衫下露出一小節皓腕,細細的腕子上鬆鬆纏著兩圈血紅色翡翠沉香珊瑚手串,愈發顯得膚如凝脂,端是好看得緊。
“你不告訴,娘親又怎會知道?”
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原本就水靈靈的雙眼裏頓時暈起層層瀲灩水波,愈發顯得如雨後初霽的荷露,清純中帶著些天真的嫵媚。
“哥哥們都大了,到了娶妻的年紀,也不好再央他們到處去給我搜羅有意思的本子……芷萱,你去喊二門上的小子們,悄悄地,給我去澄硯齋問一問,這春日新上的話本,到了不曾?”
說著她從榻上起身,露出一小節做工精致的羅襪,趿上踏板上粉色纏枝蓮暗紋竹繡鞋,拿著話本走到了內間去。
拉開沉香木落地箱,在最裏麵的隔間,整整齊齊擺放著一層書,書脊上端端正正寫著諸如《孟子》《中庸》此類字樣。薑樾把手中《文若詩集》大咧咧插在其中,拍了拍手,關上箱子轉身走出了內間。
芷萱無奈道:“小姐……你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怎麼就長不大呢?這些,這些話本……哪裏是大家閨秀該看的呢?”
薑樾又懶懶地倚在了貴妃塌上,曬著暖暖的日光,半晌才搭腔:“莫不是我看些話本,就不是大家閨秀了?”
芷萱還欲再勸,卻聽到外麵響起了腳步聲,趕忙迎了出去。
這個時辰往緋園來的,想來隻有夫人一個。
果然,來人正是薑樾的母親,黃氏。
黃氏本是揚州書香世家的女兒,因著薑樾的父親薑文昔日被派往揚州做巡鹽禦史,與黃家來往頗密,便娶了黃家小女兒為妻。
婚後二人琴瑟和鳴,很快便有了一對雙生子,又過三年有了薑樾。如今薑文早已回京十年,慢慢爬到禮部尚書的位置,黃氏自然也就跟著歸了京,安安穩穩地做個京城的一品誥命。
薑文寵愛妻女,又為人正派,這麼多年連個通房都不曾有過。加之薑家嫡支裏,薑文居嫡居長,上麵又無公婆壓製,黃氏自然省心,於是便將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兒女身上。
尤其是這個,長得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內裏卻天生一根反骨的丫頭,薑樾。
“娘親~”未等黃氏走近,薑樾便已經帶著笑甜甜地喊人了,隻是上半身還在堆雲軟被裏歪著,半分沒有起來,“午間正是休息的時候,娘親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黃氏鬆鬆挽著家常的發髻,頭上隻插著一根白玉雕連蕊玉蘭簪,耳垂上也是同樣質地潤澤的白色玉蘭,保養得當的臉上一絲皺紋也無,看上去渾然不似年逾三十的婦人。
她款款走向薑樾,臉上帶著些許寵溺,坐在了榻上,伸手撫摸著愛女的發頂:“知道你春日裏愛睡午覺,怕丫頭們喊不醒你,睡久了夜裏走了困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