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樾偏頭蹭了蹭黃氏的掌心,笑道:“母親放心,丫頭們都記著呢。”

黃氏低頭看著女兒乖巧的笑臉,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嘴上卻嗔怪著:“現在醒是醒了,若沒人陪你說說話,這歪在榻上不肯動彈,過一刻,豈不是又睡著了?”

薑樾忙道:“那也該是女兒去看娘親,哪有累到娘親日日過來的道理?”

說著她又吩咐身邊的芷萱:“去沏昨日哥哥們尋來的花茶來。”

一邊又衝黃氏笑道:“謙哥哥昨日去會雲南來的朋友,回來給我帶了一大包各種鮮花做的點心,還有一包花茶。問他是何種花,卻支支吾吾說不上。我今日晨起讓芷萱沏了一盞,隻覺得清新撲鼻,又甘甜可口,既有花的清甜,又有茶的回甘,拿來給娘親嚐一嚐。”

黃氏一聽“雲南”,心裏早已明白了大半。

待芷萱奉上新沏好的花茶,她接了過來,卻也不喝。

剔透的茶水下是瑩潤的白玉茶盞,盞底靜靜綻放著兩三朵淺粉淡黃的小花,饒是黃氏見多識廣,也不認得這是何種花。

“母親嚐嚐?”

黃氏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動作神態說不出的好看。

閉上眼睛回味了片刻,黃氏扭頭看著眼巴巴的女兒,笑道:“有心了。”

這個“有心”,說的自然不是給妹妹送來點心花茶的薑謙,而是另外一個在雲南的人了。

薑樾聽出了母親的意思,卻假作不知,隻插科打諢道:“謙哥哥隻說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故而不曾給娘親送去。娘親若是喜歡,樾兒讓謙哥哥去尋更好的來。”

黃氏聽了,掌不住先笑了:“你這丫頭!慣會使喚別人!別人送你的心意,收著便是,做什麼還要給你哥哥們找麻煩?”

薑樾笑著鑽到黃氏的懷裏,撒著嬌不肯起來了。

半個多時辰後,黃氏看了看天色道:“今日你嬸嬸娘家妹子要來府上小住幾日,這個時辰約莫也快該到了。你小孩子家,若不想去見,便也罷了,日後總有見麵的機會。”

說罷起身要走,薑樾忙穿好繡鞋,將黃氏送了出去。

“小姐?這又是怎麼了?”

芷萱看到黃氏走了後,薑樾瞬間軟倒在榻上不肯起來的模樣,不禁失笑。

薑樾把臉埋在被子裏,悶悶道:“你沒聽到麼?娘親又來探問我的口風,今日說太常寺卿張家的長子如何文采卓然,明日說城西李大將軍府上公子如何天資出眾!這些人我見都未見過,他們怎樣又幹我何事?”

芷萱隻得柔聲勸道:“夫人也是為了小姐的將來做打算,這親事,早一日相看,總比臨了胡亂聽了人家誇上幾句便定下來要好的多。”

薑樾還是不肯起來,隻顧生著悶氣:“我才不要!若是成親當日掀開蓋頭,發現站在我跟前的是個五大三粗的醜八怪,幹脆讓我一頭撞死在床頭,再也不活著!”

芷萱笑道:“小姐說笑了,老爺夫人那麼疼你,自然會細細考量,精挑細選。再說了,選一個容貌資質都上乘的,才配得上我們小姐的身份才貌啊!”

薑樾聞言擰眉:“身份才貌?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份和才學,在容貌之前?”

芷萱無奈道:“是奴婢口拙,是奴婢口拙,京城裏怕是再找不出一個,像小姐這般花容月貌的了。”

薑樾聽了終於勾了勾嘴角,半晌想起什麼,又悶悶的了。

芷萱知道薑樾心情不好的時候不喜被打擾,便默默退了下去。

室內很快安靜得隻能聽到呼吸聲,以及窗外傳來的嘰嘰喳喳鳥叫聲。薑樾挪到貴妃塌邊緣,伸出纖長細膩的手指,輕輕碰了碰藏在牆邊和塌角的深色檀木匣子,忍不住將蓋子掀了開來。

匣子裏整整齊齊擺放著三年來的信件,最上麵一封,正是隨著那花茶和各式點心,從雲南送來的。就連封麵上那熟悉的字體,都似隱隱透著花香一般。

薑樾不自覺地撫上信封上寫著“月牙兒親啟”的墨跡,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

“什麼月牙兒,難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