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二人慢慢騎著馬,走過熱鬧的街巷,穿過林立的小販,薑立率先開了口。
“小時候,樾兒若是出門,便最喜歡在這條街上閑逛。一開始是我和二弟帶著她,每每一有了想吃的東西,我們兩個不肯答應,她便站住不肯走了,也不哭鬧,隻得有人把她抱走才肯罷休。”
鳴紗心情平複了下來,一想到包子一樣的小薑樾眼巴巴饞街上小食的模樣,終於忍不住笑了笑。
“當時鎮南王府上,有個跟她年歲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們府上出門,便是兩個哥哥帶著弟弟,一路走一路吃過來。”
“樾兒見了,就問,為什麼家裏不許她吃街上的東西,對麵的男孩子就既能吃這個,又能吃那個的?說著便哭起來,怎麼哄也哄不住。”
“周家的孩子見了,主動走上來把手裏的山楂雪球分給她,樾兒這才不哭了。”
耳邊縈繞著街角小販們吆喝叫賣的聲音、小孩子歡呼跑過的笑聲,鳴紗從前未曾察覺,日日走過的尋常街道,竟也有如此熱鬧可愛的時候。薑立溫和的聲音泉水一般緩緩流淌,鳴紗漸漸聽了進去。
“樾兒從小腸胃不好,家裏不敢給她亂吃,因著從來沒吃過這些東西,一下子便愛上了。”
“後來周家兩個哥哥忙著入學、練武,我和二弟也有不少事情要做,索性把兩個孩子放在一處。”
回憶仿佛是翻開的舊書籍,發黃的書頁裏,字裏行間彌漫的都是溫馨的痕跡。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乖得很,隻要兩個人見了麵,就是手拉手幹坐著,也能坐上一天。”
“可後來慢慢大了,兩個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每每吵了架也不肯分開,隻是那氣便要撒在別處,他們便又合起夥來去搗亂闖禍。”
“就這樣過了好幾年,家裏再想分開兩個孩子的時候,他們自然誰也不肯同意。”
街道再長也有盡頭,當商鋪和小販漸漸變得稀少時,鳴紗知道皇宮快要走到了。薑立的回憶也終於接近了尾聲:“公主從前養在宮裏,自然不清楚他們幼時的事。後來鎮南王府劇變,那個連劍都揮不順的孩子不得不上了戰場,樾兒在家裏哭成了淚人,卻又無計可施,之後整整一個月不肯理人。還是二弟瞞著家裏,偷偷遣人從雲南帶了周梓綃的書信回來給她,說了一切安好,這才漸漸好轉。”
“雲南的戰事一打便是三年,南疆的平安信也不曾斷過。待到鎮南王凱旋回京——想必公主也看到了,那孩子變了許多。”
薑立住了馬,看著鳴紗的眼睛,微笑道:“若說樾兒出了什麼事情再不肯理人,想來也是同鎮南王有關。還望公主看在你們情同姐妹的份上,莫要同她計較。”
黃色的宮牆就在眼前了,鳴紗緊緊握著手裏的韁繩,她有些後悔,又有些手足無措:“我……是我說錯了話。那一日,我跟薑樾說,說周梓綃的母親急著為他尋一門親事……也好,也好免了鎮南王府血脈無繼……”
“薑樾聽了這話,一定難受死了,”鳴紗終於掉了淚,難過得心都揪了起來,“我不知道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若是,若是我早就知曉了,必不會說出這樣晦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