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前在馬車上時,薑樾便已讓芷萱為自己補了妝,如今也不怕黃氏看出來她的口脂曾花過,隻忙著喚下人,張羅著端上幾個今年新做的角黍上來。

生了這大半天的氣,也沒顧得上用午膳,聞著角黍的糯香,薑文也覺出餓了。

薑樾揮手讓下人退了下去,親自拆開角黍上麵綁著的棉線,剝了一個胖嘟嘟、白嫩嫩的江米角黍,擱在了她慣用的白玉小碟上,笑著遞給薑文:“父親這次可拿好,這碟子貴得很,摔了就再沒有了。”

薑文不禁失笑:“你這丫頭,為父還買不起一個碟子不成?”

黃氏在一旁直呼阿彌陀佛:“還是樾兒有辦法,我這苦勸了半日,竟不如樾兒過來說兩句話管用。”

薑文已經破了功,自然不能再板著臉了。三人其樂融融吃著角黍,下人來報,說大少爺和二少爺回來了。

薑立和薑謙急匆匆地進屋,卻聞見一陣陣江米香和蜜棗的清甜,一瞧桌上鋪散著未收拾的粽葉,薑謙便酸道:“我們這還為小妹的事發愁,你們三個倒吃上了?”

薑文把臉一板:“怎麼同長輩說話的?規矩白學了!”

在薑家,一向是把女兒當寶,兒子當草的。薑樾闖出天大的禍事,薑文也舍不得責備她半句,可若是換成薑立薑謙,直接上棍子了。

薑立一貫穩重,也不理會薑謙的插科打諢,隻皺著眉頭道:“若是聖上執意要納小妹為妃……”

“什麼?!”薑樾一驚,失手摔了她最寶貝的玉碟,這才明白過來父親大怒的緣由,“開什麼玩笑?!我還未及笄——”

薑文早朝上便因這事跟聖上大吵了一架,回家又撒了一通火,如今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早沒了發火的力氣,還有心思笑話薑樾:“這玉碟可貴得很,家裏再沒有了。”

薑樾聽了消息原本心裏慌亂得很,可一想到父親方才大罵皇帝的模樣,又讓哥哥們都罷了官,顯然是抵死不願的,這才不那麼怕了。

可懼意一旦消散,那騰騰的怒氣自然就冒了上來:“太後娘娘拿我當親孫女兒一樣疼,我和鳴紗又是再要好不過的好姐妹,讓我去給鳴紗做後母?”

她氣得從椅子上蹦起來,發怒的小公雞一般繞著屋子裏團團轉:“他休想,休想,休想!”

人的心思就是那麼奇怪。

自己生氣的時候還不覺得,可身邊的人若是更加火冒三丈,自己反而就不那麼氣了。

薑文現在還有餘力來安慰小女兒:“你這般火急火燎的做什麼?還能拆了皇宮不成?有為父在,是斷然不會送你入宮的。”

黃氏卻在一旁發愁道:“為今之計,隻有早早給樾兒定下一門親事了。”

薑樾心裏一突,猛地想起了今日周梓綃失控的模樣——他莫不是也得了消息,說皇上有意納她入後宮,這才那樣對她?

平心而論,若是她也得知鎮南王太妃為他選定了妻子,恐怕也會不知如何自處吧?

一時間薑樾想入了神,竟顧不得生氣了。

“樾兒,樾兒?你意下如何?”

薑樾回神,見父親正在問她,怔道:“什麼?”

薑文重複了一遍:“你年紀還小,為父想著先把你送到你外祖家去避上一段時間……”

薑謙在一旁插話:“妹妹若是願意,我可以去送她!”

薑樾聞言,拉著母親的手,低聲抗議道:“我不想去……你們都在京裏,單我一個跑去揚州,怪沒意思的。再說了,父親若是執意不肯,難不成皇上還要硬娶?”

黃氏愛憐地摸了摸薑樾的頭,也反對道:“樾兒年底就要行及笄禮,我可舍不得這時候把她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薑文隻得歎氣:“怕隻怕,聖上那副強脾氣犯了啊……”

薑樾又問:“父親今日把我喚回府裏,還不知太後娘娘那邊,該如何交代?”

薑文皺眉道:“太後五十大壽,按理來說獨獨喚了你過去,是她老人家一片拳拳愛意。可這當口你若入宮招了皇帝的眼,豈不更麻煩?左不過今年除了你的賀禮,我們府上再多備一些,孝心送到便是了。”

薑樾點頭,心知自己急也沒用,還不如趁現在不用入宮的好機會多吃一些家裏的點心。

說著話又回到桌前,剝起了角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