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園之中,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陽光熾熱溫暖,灑在院子裏高大的合歡樹葉上,給地麵投出點點晃動的斑駁。不知疲倦的蟬仿佛要肆意釋放身體內所有的能量一般,在這閑適美好的夏日午後,為相戀的少男少女奏著和鳴。
聽蘭守在小姐房門前,耳中時不時傳來他們低低的話語,心中不禁感動。
就連周梓綃向來沒有什麼起伏的平淡、甚至有些冷意的聲音,如今都帶上了不同尋常的溫暖。
此時薑樾正窩在榻上,貓兒一般依偎在周梓綃的身邊。
心情尚佳的周梓綃仿佛一頭沉睡的獅子,將鋒利的爪牙藏在厚厚的柔軟毛發之下,把自己偽裝成一隻同薑樾一樣的貓兒,溫順且無害。
周梓綃一下一下撫著她光亮潤澤的鴉色秀發,低聲道:“你母親留我在薑府用飯……”
薑樾覺得熱,便將臉頰貼在了周梓綃涼絲絲的袍子上,咕噥著說:“那又如何?你不想吃我們家的飯麼?”
少女燙燙的花貓臉一下子湊了上來,讓周梓綃頓時有些不自在,卻又沒有躲開。
“不是,我是說,她是什麼意思?”
薑樾笑道:“你是什麼意思?”
周梓綃知道薑樾在裝傻,卻不點破。今日讓黃氏撞見他同薑樾如此親密,本也是周梓綃的一點小心思——若是瞧見自家女兒喜歡得緊,想來在婚事上,也會偏向一些。
他迷戀地撫著薑樾調皮的頭發,手指一下下轉著圈,又任那光滑如絲綢的發絲從自己指尖輕輕滑落,墜在薑樾小巧的肩頭。
他低低的聲音仿佛帶著讓人沉淪的韻律,輕聲道:“薑樾,我想娶你,卻遲遲不敢來提親……”
薑樾詫異地抬起頭,看向他:“這是為何?”
周梓綃在戰場上所向披靡,說句戰無不勝也不為過。薑樾這個年紀的少女,最是迷戀故事中的英雄、戰場上的將軍,周梓綃在她心裏,已然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她原以為他無所畏懼,可此時聽他說起自己心中的不安,一時間竟讓她更加癡迷。
不管是他成熟堅韌的模樣,還是他彷徨猶豫的少年情緒,都讓她深深喜歡著,無法自拔。
周梓綃俊美的臉上露出一些罕見的擔憂,眉毛微微皺起:“你母親,恐怕不會願意。”
往日裏他皺眉隻會顯得殺氣凜凜、令人生畏,可是麵對薑樾,那樣眉頭微蹙的模樣,竟寫滿了十足的少年氣。
薑樾笑著說:“你若擔心,便去討好我父親。他從前就特別喜歡你,連我哥哥們都說,小時候沒被父親抱過,卻見他常常抱你。”
少女臉頰紅紅的,就連雙眼也紅彤彤的兔子一般,此時雖不哭了,卻格外顯得可憐可愛,讓人止不住的心愛心疼。
見他沒有言語,薑樾直起了上身,湊近了問他:“你是不是不想娶我,才故意這麼說?”
夏日裏本就穿得輕薄,薑樾今日穿的鵝黃色衣裳,既顯得她膚白如玉,又將那雪肌上淡淡的粉意襯得越發美麗。
方才周梓綃雖為薑樾整理好了衣服,可她那副衣衫不整的模樣卻深深刻在了周梓綃腦海裏。從前他夜裏想著薑樾的時候,都是穿著衣裳的,恐怕過了今日,那些旖‘旎的畫麵中,又要加上她輕‘解‘羅‘裳的mei態了。
如今湊近他說話時,吐氣如蘭的少女馨香一下子奪取了他所有的心神。
周梓綃隻得否認道:“沒有。你坐好說話。”
薑樾抽了抽鼻子,突然湊近,在周梓綃的臉畔嗅了嗅,把他唬了一跳:“薑樾!”
她小聲委屈道:“隻許你聞我,不許我聞你麼?”
周梓綃無奈:“我有什麼味道……”
少女的身體是馨香的,每每周梓綃靠近,都忍不住要迷醉在她的氣息裏。仿佛置身空無一人的山穀之中,漫山草木間,隻有一株悄悄開放的清雅幽蘭,為他一人盛放,供他一人欣賞。
每每他想伸手摘下這朵屬於他的花兒,總會被理智製止,心裏想著等等,再等等。等她開到最美的時候,等她心甘情願躺在自己手心,任自己施為。
薑樾不知,溫柔從來都是獵人精心準備的陷阱。在獵人沉迷於她的美好、極力想要占有之時,她也被獵人迷惑性的外表所吸引、欺騙,隻待一步踏入他為她設好的,名為愛的囚籠中去。
薑樾此時就迷醉在周梓綃罕見的溫柔裏,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小聲說:“有的,你也有味道。小時候是一股混著草香的泥土味兒,長大了,就變了……是一種聞起來會讓人暈暈的香,我也說不清,那是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