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日薑武不管不顧把尋花坊的戲子帶回了家,又借著酒意在秋芙的房裏要了她,蘭兒便成了薑府茶餘飯後所有人談論的焦點。

秋芙是最早跟著薑武的老人了,原是薑老太太身邊的丫頭,口風一貫是最緊不過的。

可畢竟薑府也就這麼大,薑二爺急不可耐在青天白日裏就行荒唐之事的消息,不到晚間薑文回府,早已傳了個遍。

薑文這一日下朝本就晚了,聖上把中秋皇家慶典之事都交給了禮部來辦,一整天在衙裏忙得焦頭爛額。回到家中,卻聽了下人來回薑二爺的醜事,不由氣得摔了兩個茶盅。

“荒唐,荒唐!多少年聖賢書,全都讀到了狗肚子裏!”

薑謙剛同友人去京郊大營跑了馬回來,帶著一身汗意,正正好在薑府門口讓他爹給撞見,兩人便一同入了府。

他跟著去了書房,自然也聽到了小廝的話,隻得硬著頭皮勸薑文:“父親,二叔雖不成器,行事卻到底不曾這般荒唐過……您先別氣,許是下人誇大了,或是什麼話傳著傳著變了味也說不一定。”

薑文瞪向二兒子:“這事同你有什麼關係?多少天不去衙裏忙正事,跑出去玩瘋了罷?還當我不知道呢!張口閉口給你二叔求情,我告訴你!若你日後敢像他這般不成樣子,我頭一個打斷你的腿!”

薑謙原是想替二叔說兩句好的,見父親的怒火蔓延到了自己身上,心中叫苦不迭,嘴上卻忙答應著:“是是是,父親教訓的是……”

薑文壓著怒氣:“到底還有些分寸!沒直接給抬個姨娘,那說出去,薑家笑話可就大了!”

一旁小廝小聲地補了句:“原是要抬那位姑奶奶做姨娘的,夫人死活攔著不讓,二爺這才作罷。”

薑謙聽了這話,又是使眼色,又是擺手的示意那小廝別再說話,可薑文已經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全然沒有了家主的風度:

“去!把薑武給我綁了來!還有那丫頭呢?也尋來!我倒要看看,什麼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竟迷得薑武連臉麵都不要了,他怎麼不休了妻,另娶一個!”

小廝見狀,也明白過來是自己不小心拱了火,忙閉上嘴溜了下去。

不多時,外麵便回,說人到了。

薑文正罵著自己的兒子,說他越發不見上進,隻整日跟著狐朋狗友出去耍刀弄槍,就差去花天酒地了,日後院子裏指不定也要數不清的鶯鶯燕燕,生出多少是非。

蘭兒進屋的時候,正好聽見薑謙信誓旦旦地跟他爹保證:

“父親放心,孩兒跟二叔不是一樣的。莫說孩兒今日還未曾有心悅之人,待日後有了,也定會像父親待母親那般一心一意,必不會辜負真心的……”

她走近那對父子,俯身跪了下來:“蘭兒見過大老爺,二少爺。”

蘭兒的聲音中沒有多少起伏,分明那心裏卻在聽見薑謙這一番言語之後,驀地被狠狠地攥緊了,連氣都喘不過來。

薑文見隻來了一個,也不便為難一個弱女子,隻衝小廝怒道:“二爺呢?人去哪了!”

那小廝苦著臉,卻還是不得不說:“二爺醉倒在床上,怎麼叫都叫不醒……”

薑文隻覺得,這些日子過得實在不順——他這兩個月接連發的火,都比十年來的怒氣加起來多。

“不是讓把他綁過來嗎?拿冷水!潑醒了叉到書房來!”

若是薑武果真被弄了過來,就薑文這個火氣,打折他的腿都是輕的。

薑謙明知不該在這時候插嘴,卻還是擔心道:“爹,你年紀大了,莫要總動氣,傷身子……”

薑文看見二兒子這張和大兒子一模一樣的臉,心裏哪還顧得上是不是遷怒,隻氣道:“你這臭小子,怎麼說話的?有腦子沒有?能不能學一學你大哥!說話做事也穩重些,莫要整天出去給我惹是生非,讓人提起薑府的二公子,又是一個遊手好閑、花天酒地的紈絝少爺!”

這話說的實在過了,薑謙忍不住,況他本就不是個做和事佬的性子,便頂了一句嘴:“我哪裏遊手好閑了?還說我花天酒地,至少我沒跟二叔一樣出入青樓,還帶人回家!”

他拱完火還不夠,非得再添上一句:“再說了!大哥本來就比我有出息,您整天拿我跟大哥比,也不怕我生出嫉妒的心來,兄弟鬩牆,把薑府折騰得上下不寧……”

薑謙原還裝得跟鵪鶉一樣,這番話出來,幼獅的利爪也稍稍露出了些鋒芒,隻讓人曉得,他並非乖巧聽話的富家少爺,而是有血性有想法的錚錚男兒。被踩到尾巴的幼獅,總要亮一亮明晃晃的尖牙,表達內心不滿的情緒。

薑文氣得直想抽他,也確實不抽不行。他一把揣過薑謙腰上別著的馬鞭,甩了甩,見還趁手,直直朝薑謙抽了過去。

薑謙登時收起了爪子,哇哇叫著滿屋亂跑。如今自身都難保了,哪裏還顧得上求情?

“爹!您別拿我撒氣啊!二叔辦了荒唐事,您找他去,怎麼倒還抽上了我!”

一時間整個書房裏雞飛狗跳,下人們忙躲到了一邊去,任薑謙滿屋子躲著他父親的鞭子。